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花屋闲话 作者:抹茶研究所所长 文案 一间神秘的店铺,在风云变幻的年代,独守着它的宁静。 每种花都有故事,每个人都有秘密。 爱情、亲情、友情。或喜或悲,都有存在的理由,都有其命定的结局。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民国旧影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既明 ┃ 配角:于信芳;季妤 ┃ 其它:花 ================== ☆、钩吻   这一天,花屋小院外那发黄的芒草地上飘满了雪花。它太淡了,在这个季节下着,倒不像是冬雪了,如羽虱般飞舞地飘落着。天阴时,它和天色浑然融为一体;反而是阳光微弱的投射过来时,倒能看得出它舞动的轨迹。只是这寒气好似比平日都来的凛冽。   清晨的各色叫卖声打破了雪的宁静。今日还有些许的阳光。   \"吱嘎\"一声,推开斑驳的木门板,阳光投进漆黑的屋子,花屋老板一片一片的将板搭门抽出,花屋见得它本来面目了。很难想象如此严寒的冬天这些花儿还能存活,或许这也是这家店长久不衰的秘密之一吧。老板收拾好门,将各类花摆好,两只花猫靠在门框上晒着冬日暖阳,这新的一天便算是开始了。欸?为什么只叫老板?姓甚名谁啊?没有人知道,这花市街自道光七年修建这花屋就一直在了,老板不与谁相熟,这种近在咫尺却又漫不经心的神秘一直都是胡同老小平日里闲谈的一部分。   \"老板,我想买花。\"一抹红色身影出现在花屋门口。   女子说完话后,靠在梨花木椅子上的年轻男人睁开了眼,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修眉俊目,听完女子的话后嘴角含笑,立即站了起来。   \"嗯,进来吧,外面怪冷的,想买什么花,我这儿可是什么花都有。\"老板将女子叫进了店里。说也奇怪,这屋外下着大雪,屋内的温度却如春天放晴般温暖。   “请坐吧。”男子并没有多的言语,说着男子将空茶盏里掺满了茶水,推到了女子手旁。随即回到梨花椅上坐定,动作疏离却不失仪礼。   “多谢。”女子还未端起茶盏,一股清冽的茶香便已入肺。一只手揭开茶盖,只见茶杯中浮晃着一抹淡碧,几缕轻烟散着温热。轻品之后舌尖微甜,一股茶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四肢百骸是说不出的轻松快慰。女子见老板仪礼周到,心中疑惑渐深,但想到那人说的话,她便放松了下来,看向花屋老板的眼神蒙上了一层坚定。   “不知姑娘到我这儿来想寻个什么花儿呢?”男子轻抚着跳上他腿的一只小橘猫问道,神情淡然。   \"老板,你这儿,真的什么花都有吗?\"女子握紧了双手,有些犹豫的说道;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男子听了这话后,直起身子用手撑着下巴,半睁着眼望向女子。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但随即消失,让人捕捉不到。   \"那你想要些什么?\"   \"钩吻。\"   \"这位姑娘,你到真行啊,钩吻在这时节可是反季节的花,而且又不易在北方存活。\"说着,老板带着女子去了后院,寒风虽还凛冽,但花还没什么恹恹的情绪。   \"花,你要放在哪里?这可是有毒的。\"老板问道。   \"老板,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只见那女子眼中含泪,竟忘记了男女有别。激动地抓住老板的双臂说,同时拿出钱袋,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老板,男子似不耐烦的将抓着他手臂的女子的手轻拂了下去。   \"我需得先给姑娘你说明我店里的规矩才是,我这个小店有的花不收钱,收故事。\"说着转身背对着女子,右手轻轻揉搓着左手大拇指上花纹渐淡的木质扳指。   \"故事?什么故事?\"女子有些着急的问道。虽然从那个人的口中听说了这个花屋的神秘,但她也从未听过不收钱的买卖。   人啊,只有到极其无可奈何的时候,往往会生出这种比悲号更为沉痛的滑稽感。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这位姑娘,我店里规矩便是如此,您若今儿没有故事,只好委屈您明儿个请早了。\"老板露出一丝不明的微笑说道。   一瞬间的踌躇,往往能使一个人完全改变后来的生活方式。这一瞬间,大概就像宣纸明显的折缝那样,踌躇就一定会把人生包裹起来,原来的纸面变成了纸里,并且不会再次露于纸面上了。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说说倒也无妨。\"脸色的苍白和大红的衣裳似乎在此时极为不和,眉头紧皱着,似乎为一种十分深沉黏着的痛楚所孕育,所教化。   \"如梦初醒,我本是大家之后,祖父尚道,从小便让我读庄子,年幼,不知\"复仇者不折镆干虽有忮心者不怨飘瓦\"为何种深意。今日,我似是顿悟了。\"手不觉得搅着手绢,肩头却瞬的舒缓了。   房内的炉火还正旺,花猫从门外带了一身雪,在老板脚边蹭了蹭,又悠悠的窝在了炉火旁打着盹儿。   轻轻将茶盏再添上新水,老板坐定后,女子仿佛表情有所松懈,不再僵硬。   \"之衍,是我对他不起。即使到现在我改头换面千遍,他也还是那么傻。我比他识得我要早些,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现在想起来为此付出前半生的生气,也是枉然。记得小时候府里一大片都是钩吻,只是因为祖母喜欢,祖父便从南方迁来了一大片,没成想,居然在北方也活了下来。后来,父亲因政见不和被仇敌陷害致死,而我,作为罪人之后,被迫到了仇人家为婢。那一年,我八岁。那一年,花开得不是最好,可是还好,我遇到他。\"女子说到这儿眼中似有泪光闪烁,但很快消失。   花猫翻了个身,老板将桂花糕掰成小块给猫喂食,但女子并没有停住。   \"之衍那年也才十岁,上了几年新式学堂,见着我,忽觉得旧式官僚的弊病,硬要将我送走。我慌了神,以为又要开始飘零的生活,想到家人的惨死,我每晚都无法安眠。其实,我只是想我爹不能孤单的走。没成想,这真够我后悔一辈子的了,我现在苟延残喘算是报应了。在府里待久了,知道了之衍的地位,他父亲晚年得子,可说是珍爱有加,我也是在这个时候想到了复仇。冲破礼教的少爷和婢女相爱似乎是很老套的故事,之衍以为这样可以对抗顽固的老一辈,而我,也正好以此为契机。老爷拗不过爱子,权当做看不见,我们的感情变深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行为生于身体、语言和意念,似乎也产生善和恶的结果。我们从府里搬了出去,之衍在院子里种了回忆里大片的钩吻。没多久,革命就开始了,老爷一家有了失去了靠山,我暗中劝之衍支持革命,我正是知道革命的危险性才撺掇他的,他确实像是看见了希望一般,很快,投入了革命。\"陷入回忆,如死灰一般的眼里迸发了光亮。   \"没多久,就传来了之衍的死讯,很快他家人便找上了门来。我如实托出所有的计划,因着我怀孕了他家人到是什么都没对我做。他母亲回去没多久就病死了,他父亲在黑白倒戈中很快就被推倒,没多久也去世了,而我也在一场意外中小产。我惨害了一个家,为了所谓的复仇,其实我何尝不是一个施暴者呢?年华的虚掷、百无聊赖的季节。我失去了之衍,失去了他曾经苦心经营的我们的家,现在恶果自食,我无话可说。我被孤零零的撇下了,渴望爱欲,对命运有诅咒最爱的钩吻怎么也见不到了,今日一见,就好像初见之衍一般。其实我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钩吻呢,明明知道我目的不明,还是相信我做的一切。\"   拉开的布质屏风上洒满阳光,偌大的花屋内室温暖如春,人仿佛是在巨大的蚕茧里,虽呼吸平缓,但却有死的寂静。一切都苛待着冬日,瘆人的明晰支配着世界。   \"谁都听不见鬼的呐喊,对吗?\"女子悲切的询问。   \"心生则各种法生,心灭则与骷髅无异。把这花带回去后,自己好好活下去,不问前事,独自珍重。\"老板将猫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   逝去的从容逝去,重温的依然重温,在沧桑的枝叶间,折取一朵明媚,簪进岁月肌里,许它疼痛又甜蜜,许它流去又流回。女子将盆栽端好,道了一声谢,迈着步子很快便消失在雪途中。   \"号外,号外,一女子因误食毒草,丧命家中。\"没几天,卖报小哥的喧闹声惊醒了沉睡的花,   \"人们由身体行为的错误,来世转生为草木,这痛会不会继续延续呢?\"老板说着将板搭门抽出,花猫从屋内迈着小步跑出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双生花   冬雪化去,花屋院子重回往日生机。春风还带着点寒意,冬日里还泛黄的草地渐露绿色,墙边角落野生的矮牵牛肆意绽放,院子里的二月兰已带着花苞。无论室外是什么模样,花屋还是一如往日。   花屋还很安静,案上的香炉还冒着烟,花几端着的莲花瓷缸里几条小鱼游着,两只猫早就跑出去玩耍了,而花屋老板正搽拭着博古架上的各式花瓶。   “这么早就开门了呀。”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只见一位穿着宝蓝色细丝驼绒长袍的男子踏进店内,不客气的自找了椅子坐下。这男子容貌清隽,尤其是那一双凤眼,乌黑深邃,似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花屋老板听这声儿轻笑一声,并未转身,只是继续搽拭着花瓶,将搽拭过的花瓶放回原位后这才转身。他坐的并不规矩,但望向花屋老板的眉眼俱带了满满笑意。   老板也并不惊讶,两人像是相熟。他只是悠悠的将两只微微卷起的衫袖轻放下来,轻抚袖袍上的灰尘 。   “信芳兄又取笑我了,我哪天不是这么早起,少见多怪罢了。今儿怎么得空到我这儿来了,莫不是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说着将一盘玫瑰酥和两盏茶从内厅端出放在男子手旁的桌上,自己也顺势坐在了旁侧的椅子上。   “哪儿的事儿,我只是觉着太久没来看看你,这不是怕你平日里也没个人陪着,孤单寂寞嘛。你看你怎么想我的,在你眼里我竟如此会麻烦你。”一双凤眼流转,说着委屈的话,但脸上神情不变,嘴角还是带着不明的笑容。   “我并不觉着寂寞,一个人住着惯了,每日里和我这些花儿呆着,倒也清闲自在。倒是你,夫人现在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倒有空出来找我闲聊。”老板轻抿一口茶。   “她近日倒还安稳些,丫鬟伺候着。我现在也倒放心她在家,前些日子她还在念叨你呢,过几日我再带她到你这儿逛逛。”   “夫人要来我自然是高兴的,说起来也是许久不见了。自从你们回苏州后也已三年了,前日里书信来说夫人有喜要回来安胎,我倒是觉着最近终于算是有件好事儿了,等会儿从屋里拿盆蝴蝶兰回去,放在厅里,对身子倒是不错的。”老板眼角含笑,说着从花屋里提着一盆蝴蝶兰出来。   “既明兄倒是有心了,我替馧儿谢谢你了。”男子道。   这下倒是终于知晓这老板的名字了,只是鲜为人知,而他又不与街访来往,看起来平易近人,平日又只与自己相熟的那几个人来往勤点;其实要问到关于他的私事儿,他便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儿他俩正聊着,就有女子高跟鞋接触地面踏出的“噔噔”声传来。抬头一看,一位女子携一丫鬟走了进来。她挽着简单的小发髻,穿着一件淡雅的淡绿色竹纹苏绣旗袍,上面是竹叶的淡淡纹理,领口、袖口与裙摆处锁着精致的白边,貂毛披肩在身,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却不失优雅。   “这位小姐,请坐。不知小姐到我这小店儿想要买点什么。”老板站起身来问道,对那女子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我家小姐想要——”那女主还未开口,旁边的丫鬟便耐不住了。   “多嘴,我几时要你说话了。”女子望向丫鬟的眼神带上了点凌厉,但随即望向林既明的眼神软了许多。   “对不住,这位先生,我这丫鬟乡野来的,不懂规矩。我此番前来,是有件事要先生帮忙的。”女子不像进门前那番淡然了,面带焦灼之感。   “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这倒不碍事,只是关于您所求之事,我只是一个无名花匠,只懂花的事儿,我怕是帮不了小姐的。”老板脸上的笑容渐无,将手背在身后,重新回到了梨花椅上坐定。   于信芳听到这儿,便站起来对林既明说道“既然有客人,那我倒是不便打扰了,过几日再来拜会。”说着提着蝴蝶兰便提脚离开了。   林既明起身对他点了点头,倒是不着急跟那女子交谈,也不看她,只是坐下后慢悠悠的品着茶。   “这位先生,我是受了季小姐的指点来到此处的。”女子现在倒是不着急了,但是脸上焦虑的的神情倒是不减,望向林既明的眼神中带着坚定。   听到女子的话,林既明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顿,终于将眼神转换到那女子身上。   “她让你来找我的?她最近倒是闲了起来,竟也开始管这些俗事了。”说着便低头勾了下嘴角,发出了一声嗤笑,右手轻轻磨蹭着左手的扳指。    ☆、双生花之心事有谁知   “那先生,我那件事是不是可以——”,女子看林既明那神情似乎是和那位季小姐是相熟的,心中便了明了,觉着自己这事算是有着落了,但话未说完,看到林既明抬手示意她停下,便没再说话了。   她并不知道她又怎么得罪这位看似温和,但却总感觉冰冰凉凉的男子。但想起之前那女子的嘱咐,便觉得她所说的这位先生脾气不太好似乎是没错。   林既明起身后背对着女子,兀的转过身来,叹了一口气。   “既然是她让你来的,看来今儿要休息一日了。”说着便将板搭门一片一片装上了。   将女子请到了内厅之后,林既明为女子掺了茶,添了糕点。   “小姐有什么事需要鄙人做的,尽可说吧。”   “不怕先生笑话,我此番是为双生花而来。”女子似胆怯的望向林既明,但目光坚定执着。   “哦?小姐要此花何用?”林既明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扳指,似乎并不惊讶该女子说的话。   他示意她继续说。   “传闻这双生花在一枝梗子上互相爱,却也互相争抢,斗争不止.用最深刻的伤害来表达最深刻的爱;一株二艳,日久年深,其中一朵就会不断的吸取另一朵的养分和精华直至死亡,甚至杀死对方。因为任何一方死亡的时候,另一方也悄然腐烂。”   “这不一定是它的本意,这不是它的本意。到了最后,一朵妖艳夺人,一朵枯败凋。”说着女子眼角便划下一行泪,手指也止不住的发抖。   “这双生花并不是不存在,只是少见罢了。”林既明看到女子落泪并没有什么多的情绪,毫不在意的说道。   “那先生自然是有这花了,那可否。。。”   “这花我是有的,只是不知小姐拿这花有什么用。这花虽有,但着实少见的很。”林既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小叶紫檀手钏。   “我有个同胞妹妹,我们一直很要好,直到我十八岁那年在舅舅家见到了云峥。他确实是个不错的男子,品貌兼修,家境也不错,年纪轻轻便是上校,可算的上是年轻有为。”女子好像是陷入了回忆,眼神迷蒙   “我和妹妹都对他一见钟情了,但因着我和妹妹性格天南地北、千差万别。妹妹自小便与我不同,她活泼伶俐,又能言善语、大胆热枕,因此特别招家里大人的喜爱,而我性子静,不爱说话。这或许就是我们结局不同的原因吧。”   “在舅舅家认识云峥以后,我和妹妹便时常为了能再看到云峥常去舅舅家。而舅舅也是看在眼里的,云峥和舅舅洽谈公务时,也提到过我和妹妹未曾许配人家。妹妹性子好动,又伶俐得紧,和云峥也偶有书信电话来往,他俩自然是佳偶天成。而我自然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想想罢了。”女子说到这里眉头紧皱,似有化不开的郁结。   “云峥偶尔会去外地处理公务,也时常带点小玩意儿给我们。其实我看得出来,云峥也是喜欢妹妹的,家里人也对云峥十分满意,他们也十分看好妹妹和云峥的婚事。云峥一上门提亲,父母便立即答应了下来,我太着急了,想着心爱的男子要和自己的妹妹成亲了。其实内心更多的是嫉妒,她从小就比我会讨父母亲喜欢,现在连心爱的男子也要和她成亲,她的一生都太过顺利了,我不甘心。”女子将手中的帕子紧紧扯着,激动但脸色依旧发白。   “在她和云峥婚礼的前一个月,我和她出门那天,发生了意外。”女子眼神闪躲,不太敢看林既明,但她还是在深呼一口气之后继续说道。   五年前。   “姐姐,听说今日前门大街好生热闹啊,那附近的商铺有洋人带了许多稀奇玩意儿来呢,我们去看看吧。”只见一个娇俏玲珑的女子,头上灵蛇髻斜插宝蝶簪玉钗,小脸微微有些圆润,五官很是精致。   稍稚气一点的女子正拉着另一位女子,约摸十九岁的年纪,一张瓜子脸,美目清澈淡然,但望向少女的眸子却带笑意。看得出她虽不愿,但还是依着少女走了,只是她嘴角勾成一抹清冷的弧度一闪而逝有些许让人看不懂的深意。   “好吧,好吧。知道你还是小孩子心性,不知道你嫁到云峥家是个什么样子,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可是要收敛一下你这个贪玩的样子。不然别人会以为我们刘家的姑娘没有教养的,知道了吗?”   “哎呀,姐姐,这些话我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母亲说了父亲也说,现在你也说,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贪玩。而且我现在不就在学为妇之道嘛。再说了,云峥也说过就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不需要我改变啊。”少女撅起嘴巴,似是不悦,但那双透着慧黠、眼角含笑的眼眸却一点儿也看不出她似在生气。   “姐姐,你说我送点什么东西给云峥好呢?他对我那么好,还给了我他祖母的簪子和手镯,说是传给孙媳妇的。嗯,虽然样式有点旧,但是他祖母送给我的,我很开心啊。我要不要送点什么他喜欢的东西呢?”少女自顾着说,见没有回应,回头看落在后面的女子。   “啊?是应该的吧,既然云峥祖母送了那么贵重的礼物,也不能显得我们太过小气。”那女子听了少女的话晃神一般,但随即满带笑容的说道   “姐姐。。那你说我送什么好呢?云峥一直都比较喜欢洋人那些东西的,我送手表可以吗?不然帽子也行,我觉得云峥戴帽子特别英气、特别好看。”语气软软糯糯,像是在撒娇,一双水眸柔软无措,淡含娇羞的看着另一位女子。   那女子听后,原本灿烂的笑容渐渐暗淡了下去,强勾起嘴角扯起一抹笑容,顺势牵起少女的手,踏着轻快的步子,眼神望向前方坚定冷冽。   “好啊,我记得最近前门大街才新开了一家铺子,那些钟表可是精致的很呢。”女子的话消失在轻快的步伐里。    ☆、双生花之物是人非   “姐姐,你说是这款好看些呢还是那款啊?我觉得这几款都挺好看的,云峥会喜欢哪一个呢?”   “这位小姐真是有眼光啊,这几款都是才到的新款,是想要送父亲还是男朋友啊?”店铺老板殷勤的站在旁边说道。   “送给我未婚夫的。”少女看了一眼老板,脸颊浮现红晕低头道。   “这位小姐的未婚夫真是好福气啊,有这么漂亮的未婚妻,想也知道小姐的未婚夫也是优秀的人啊,不然怎么配的上小姐这样天仙似的人儿呢,天作之合啊,哈哈哈哈。。。”表店老板毫不掩饰的恭维让少女越发羞涩了。   “小姐,您看这款如何,款式新颖但是又有比较经典的搭配,比较适合年轻人,想您的未婚夫佩戴上应该是相当不错的。”说着表店老板从柜台中拿出一块表,给少女展示。   “姐姐,你觉着如何,我认为这块确实比较适合云峥呢,内敛但不失外放的气质,真真适合他呀。”少女拿着那块表询问的眼光转向那女子。   “要我说啊,还是这一块更适合云峥,刚才那块虽然样式新颖,但是依着云峥的性子肯定还是喜欢这种实用不花哨的款式,过于新颖的怕是时间久了才会过时呢,只有这种稳定的款式才是最好的选择啊,你说呢?”女子指着柜台里一块黑色的怀表看着少女。   “嗯。。。这样吗?我觉得云峥也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啊。”少女支支吾吾的说完,心中虽觉得今日的姐姐好生奇怪,但还是放在了脑后。   “虽然款式很重要,但最要紧的还是这份心意,只要是我送的,我相信云峥都会喜欢的;老板,就这块吧,给我包起来吧。”女子将手中的表递给表店老板,嘴角止不住得微笑。   “好嘞,一定给您包的精致点,您请在此用茶等候片刻。”   女子看了一眼少女,片刻后转移了视线,嘴角勾了一勾,闪过一道自嘲的笑。   买了表出去后,两个女子坐着黄包车回家,一路上,只听着妹妹小嘴不停的说,而姐姐则静静的听着。   而此时,女子心里已经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还只剩三天就是大婚的日子,府里忙上忙下的,好不热闹,但少女却反常的在闺房里静坐,和她平时活泼的性子完全不同。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女子抬头问了句是谁,门外传来姐姐的声音。   “进来吧,姐姐。”抬头望了一眼姐姐,随即又低下头。   “今儿怎么了,一点都不像是个新嫁娘啊,和云峥吵架了吗?”   “姐姐,不是关于云峥的,我跟你说你可别跟他人说去。”   “那是自然,出了什么差错吗?”   “今儿早上我收到了一封信,是择成寄来的。”   “择成,易择成?”姐姐睁大了眼睛确认道。   “是啊,他那么久没回家了,今儿我收到他的信时,我还挺惊讶的呢。”   “是啊,他离家那么久了,也不给他家里人来个信,怎么反而给你寄信了?”   “我看信之前也正想着呢,以为是寄错的,发现地址名字确实没出错。”   “那信里写了些什么,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他出去那么久也不寄封信回来。”   “他人倒是没事,就是之前背着家里和人去做生意,赔了。现在被扣押在广州,回不了家,处境也不好。给我写信让我去救他呢,你也知道我和他算得上青梅竹马,曾经也是有过情谊的。要不是之前被他那什么拜把子的大哥带去赌坊“见识”了一下,现在也不应该是这种状况的。”仰着头对她姐姐说。   “他为什么不给家里人寄信,反而给你寄呢?你也不可能跑去广州的呀。”姐姐坐下说道   “他不是和他父亲闹翻了断绝关系的嘛,现在这种事情又不敢和家里人说,要是被知道了,就算他父亲大发慈悲的救了他回来,也少不了打断一条腿。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   “那他可有说怎么办,现在你快结婚了,怎么可能去广州,要是和家里说了,不就相当于给他家说了吗。”   “所以我正烦着呢,他在信里说了,要我借点钱给他,在正义路路口的照相馆会有人在那儿候着,会有人拿的,之后他就可以回家了,还跟我保证了以后再不学坏了。”少女似乎有点纠结。   “你确定是择成的字迹啊,我怕会有人冒充想要骗钱呢。”   “是他的字迹,我和他认识那么多年,他的字迹我早就了然于心了,而且信里还有一枚他祖上传下来的那枚玉佩,姐姐你也知道,他那么宝贝那枚玉佩的。”   “既是这样,我这儿还有点钱,不够的话,下午我再去典当点我的首饰。”姐姐焦灼的皱起了眉头。   “嗯,好。我自己也有点钱,前几日祖父才给我了些钱,怕我去云峥家之后没钱没底气呢,凑凑应该是够的。”   “明早我陪你去吧,两个人安全一点。”   “不用了,信里说,让我一个人去,不然拿钱的人就会怀疑带了警察呢。”少女撅起嘴,嘴角也不复往日翘起了。   “也行,既是只谋钱财,倒也不担心什么,不过你还是带着几个仆人出门,只是去那什么照相馆的时候不带进去就好。”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只希望择成早点回来吧,我真的不希望他有什么危险。”   “嗯,肯定不会的,他会平安回来的,放心吧。”姐姐摸着妹妹的头,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胸前,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双生花之失踪   第二日。   “迎春,现已快天黑了,妹妹怎么还没回来,你快倒++路的照相馆看看去。”   那少女的大丫鬟赶紧跑出府看去了。   “大小姐,大小姐,那家照相馆没有人,小姐带去的临安和富安看着小姐进去那店里的,但是都没见到小姐出来,更气人的是照相馆老板说根本没见过小姐。”迎春急急忙忙的跑回来。   “怎么会这样的,把临安和富安叫过来。”   “是。”迎春退了出去。   “我问你们俩,果真是看着小姐进去的吗?”   “大小姐,那是自然,我们可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她怎么还不回来,不行,我得去照相馆看看。”说着叫丫鬟拿了手袋匆忙出去了。   汽车嘟嘟驶出了门。   “老板,你今天见过这个女孩子吗,她今早来过的吧?”她将手袋里的妹妹的照片拿出来给老板看。   “这个女孩子啊,没见过啊,你看我这儿每天人来人往的,我哪儿注意得到那么多人啊。”老板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那她会去哪儿呢?您这儿的伙计有没有见过啊,可以问问吗?”女子焦急的问。   “这是可以的,我叫他们出来给小姐您问问。”说着将店内的伙计都召集起来。   “不好意思,请问大家一下,今天有没有见到过这个女孩来过这儿呢?”女子将照片传递给大家看。   “没见过。”   “我没见到过。”大家纷纷说道。   “今天人比较多,没注意到过,而且照相馆的年轻女孩本就比较多,今天又有很多预约的客户,不是来照相的一般都没接触。”   “我也没见到过。”   “咦,我好像是见到过的。但是不确定是不是她,感觉和照片上还是有出入的。”一个小男孩说。   “今天小姐穿的不是洋装和旗袍,今天小姐为了掩人耳目穿的是迎春的衣服。”迎春在女子耳旁轻声细语道。   女子听后点头示意表示明白了。   “你见到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可以告诉我吗?”女子微微低头望向小男孩。   “就是穿的这个这种样式的衣服,没有照片上那么漂亮的衣服,但是脸确实很像。”边说指着迎春说道。   “就是这个女孩子,你看到她来见了什么人吗,什么时候走的?”抚摸着小男孩的头问道。   “她来了之后和一个坐在角落的先生谈了一会儿,但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大概谈了十几分钟,我因为还有客人之后就离开大厅,剩下的就不知道了。”小男孩说。   “记得那男子的模样吗?”   “不太记得,但是感觉很有气质,是很有钱的先生。”小男孩转着黑白分明的眼珠说道。   “谢谢。”女子看向迎春,示意打发点赏钱。   打发了照相馆的众人,女子带着家仆出了店铺,急急忙忙的回了家。   “父亲、母亲。怎么办?妹妹今天早上出的门,现在都还没回来。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女子回家后径直去了内厅。   “现在都还没回来,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抓着女子的手问道。   “小妹今天早上就出门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我到她去的照相馆问了老板,确实今日去了,听说是和一个男子见了面,但是此后也没人知道消息。”   “天哪,莫不是被绑架了吧。”妇人睁大了眼睛站起来之后又马上跌倒在椅子上。   “不急,现在都还不确定,小姐今天早上走的时候没有带仆人吗?”一个身着素色长袍,戴着眼睛、鬓角斑白的中年男子扶着那妇人问着家仆。   “今早上我们俩是看着小姐进去的,小姐吩咐我们守在门外,让我们不准跟进去,但是一直到日落也不见小姐从店里出来,直到店铺快打烊了,才发现小姐已经不在店里;问了老板,老板也没见过,才回来告诉大小姐。那仆人临安说道   “她今日干什么去了,她不知道后日就是她大婚的日子吗?不在府里好好呆着,出去瞎转悠什么。”那老爷听了这话似乎气的不轻。   “烟儿,实话告诉爹爹,莹儿今日出去干什么了,我们早知道也好早点去寻她,但是先不要着急去报警,这么大的事情要是被蒋家人知道可是不得了,在婚礼之前都不要打草惊蛇。”那老爷似乎平静了一点儿,镇静的说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去见一个男子,有什么事情要商量。”琉烟低头不敢看父亲的眼睛。   “烟儿,你现在还不说实话,看着父亲。你现在不说,要是莹儿出了什么问题,你可是难辞其咎,快快告诉爹爹,她今日去见谁了。”   那琉烟看着父亲,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母亲看着着急惨了。   “我。。。”   “哎呀,你倒是说啊,你这个样子怕是要急死我哟。”那妇人抓着琉烟的手说道。   “其实今日她是去见择成了。”琉烟说完就低下了头。   “择成?易择成?”那妇人脸色全变了,阴晴不定。   “他回来了?怎么完全没听易家人说过,不是听说那易择成已经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吗?现在莹儿和他也不是小时候的关系了,况且莹儿就快大婚了,这择成不知道避嫌吗?伤脑经,伤脑筋。”老爷说道。   “那易择成确实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但是昨日里来了信。”   “信?什么信?”   “是不是寄给莹儿的?他是不是想拐走莹儿,他也不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身份,快,给我看看那信。”   “父亲,我没有。”   “烟儿,你到现在还在包庇你妹妹,她要是和别人私奔了,你觉得我们府上还能有面子吗?趁他们还没犯错之前,一定要把她给我弄回来。”   琉烟快速看了一眼父亲和母亲,轻叹了一口气,对自己的丫鬟说:“你去把信拿过来。”   “是,小姐。”   拿到信之后,那老爷快速浏览完了那几页纸,气的边看边发抖。   “这个混账、这个混账,居然花言巧语骗走了我的女儿,他现在有什么本事,哼。”说着将看完的信纸重重的按在了桌子上市。   而那妇人抬起他的手看了那信之后,气的涕泪涟涟,说到:“我本以为择成走了,她也就小城市一段时间罢了,后来看到她和云峥那么要好,我以为她就此忘了云峥,没想到现在轻而易举的就被骗走了,现在可怎么办啊,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啊,可怎么跟蒋家交代啊。”   听到这儿,琉烟低头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双生花之孽缘   看着父亲安排着家仆打理着上下是一事宜、又给各种警界人士打电话请求对出城的人员严加审核,琉烟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这场戏终于完了,然而下一场才刚刚开始。   “大小姐,您什么时候安排我弟弟进城念书的事宜呢?”那丫鬟迎春在回房之后问道。   “不急,今天你表现很好,是你的就是你的,不用着急,只要这件事翻片儿了,我会好好安排你弟弟上学的事宜的,自然,我也绝不会亏待衷心为我做事的人的。”平淡的看着迎春,琉烟的表情似乎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和以前那个温婉的她完全不同。   “是,我绝对不会忘记大小姐的嘱咐的。”   “若是夫人和老爷问起,你知道该说些什么吧。”琉烟斜着眼睛慵懒的问道。   “大小姐放心,保证不会出错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迎春都牢记在心呢!”   “算你识相,跟着我那妹妹真是委屈你了,算是个识时务的。这些钱你先拿着,记得去打点一下那些人,让他们好好照顾照顾我的好妹妹。”   迎春走后,琉烟看着茶盏里的清茶,心里默默地对妹妹说了声对不住。   只是不甘心罢了,不甘心她运气那么好,不甘心她受到父母亲的宠爱,不甘心自己明明事事都做的比她好却得不到相应的鼓励,反而是什么都不会的妹妹总是得到大家的怜惜,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心里想着这几天的辗转反侧:讨账的押着不让走,正好借此来诱骗亚莹,想她是个耳根子软的,才出此计谋,现在到觉着这个计策简直是天衣无缝,那个丫鬟也倒是个识时务的,护着家人,想过点好日子也是不容易。我看现在家里没人了,后天的婚礼还怎么进行,只是苦了我的好妹妹。现在想想其实自己也没多喜欢云峥,只是得不到所以想要,初见时的那份悸动的心情被现实打破才让人心伤啊。   林既明的手指滑动着敲打着桌子,发出哒哒哒哒的声音,神情并没有因为女子的故事发生丝毫的改变,看起来依然冷淡的不行,只是那份神情中更带着一份高深莫测和了然于心,让他本就阴冷的面容更让人侧目了。   “然后呢?故事讲完了,我记得你想要双生花吧,这花和你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什么关系呢?我实在对你们那些宅门深院的故事不太兴趣,这花你有什么用途”蹙眉看着那女子。   “既然我来到这儿,也是知道先生做的是什么生意的,我能告诉先生这些事儿,就证明我现在是走投无路了,我也知道先生是不管闲事儿的人,所以我才放心的告诉了您。”琉烟一脸平静的说道。   “继续。”   “后来家里也费了些力气找妹妹,自然婚礼也是办不成的,云峥也不是想不开的人,以为妹妹和人私奔,虽是颓废了两年,但所幸他优秀得很,还是成家了,现在倒也算得上美满,现在家里妹妹也成了禁忌,只道她是私奔,却不知她真的是已经不在了,之前我过得舒心时,真的是愧疚极。我知道我这个人实在是卑鄙得很,但是现在确实是遇到难事了。”   倒不曾想她会哭泣似的,林既明倒是不善于处理落泪的女人,只是他似乎没有要安慰的意思,只是看着琉烟哭。毕竟季妤可不是这种爱哭的女人,也没这么多事儿。   “那这双生花于你何用,说说你的难事儿。”   “我也不是死心眼儿的女人,云峥既不喜我,我当然不会赶着贴上去,到了适婚年纪,家里也安排了合适的结婚对象。婚后丈夫对我很好,也有了小孩,只是女儿到了说话的年纪也不说话,出生那会儿也很少笑,有时和她玩也不回应,之前小还觉得没什么,现在三岁了,平时也不说话,有时和她说话也不回应,也不爱笑,情绪起伏不大,谁知道我爱的孩子竟是她回来了,只是不想以母亲的身份相处,她自是会恢复记忆的,只是希望让她回来之后忘记前世种种,以现在这个身份好好活下去。”   “哦?既你找来,自然是知道双生花虽可救人,但是也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得到吧,我虽然怜惜你那孩子,但我也不能做赔本买卖吧。”   “我明白,季小姐和我说的很明白了。就算她回来之后忘记前世一切,我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和她生活。”   “这个我都明白的。”    ☆、双生花之偏爱   “嗯,既然你知道我店里的规矩,那我也不多话了,今日你先回去料理一下,明日带着你女儿过来,记得带个丫鬟来候着。”林既明说着站起来送琉烟出了门。   夜幕降临,花屋内室没有灯光,玻璃窗内还结着一层水雾,月光如洗,一抹影子闪过,那人手捧一盆花,一梗两朵。那两朵花像是人一样的呼吸伸缩,叶子逗个不停,像是看到什么刺激的东西。   第二日。   “今日小姐倒是精神的很,就是这个小女娃吧。”看到琉烟抱着一个小女娃走进店内,林既明颇有童心的从身后拿出一个拨浪鼓,在小女娃面前不停的摇晃,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但那小女娃的视线并没有从母亲的衣服上转移过去,只是盯着琉烟旗袍上的花纹,没有任何表情。   那琉烟倒是怕这样的女儿会让这个古怪的男人生气,忙赔笑说:“先生,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您不必费力逗她。”   而林既明静谧看了小女娃一会儿,像是失去兴趣一般将拨浪鼓扔到了桌子上,神色更为冷冽了。   “你的一切事务处理好了吧,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就可以开始了。”林既明直直看着琉烟,琉烟觉得那眼神好像看到了她骨子里似的。   “没有了,昨日已经处理好了,劳烦先生了。”琉烟面色不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笑着说。   “你这丫鬟就让她在大厅里候着吧,也好也我照看一下门店,有客人上门记得通报,这里很快就好了。”说着就着手势将琉烟请到了内厅。   “将孩子放下吧。”说着打开内厅旁边的小门,走了进去,很快就出来了,只是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盆花。   只见那花一蒂双生,两朵洁白的花骨朵,还没盛开,只是在林既明将花放在梨花木桌子上时,像是嗅到了琉烟和那女娃的气味似的,以极快的速度盛开,更渗人的是,竟张牙舞爪的向那女娃和琉烟的头冲去,那女娃看到此景依旧是脸色毫无波动,但琉烟看着那可爱的两个小骨朵突然盛开有向她冲来,实在是受了惊吓,那一瞬,睁大眼睛往后跌去。但那花似乎在闻到她俩味道后并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而林既明像是洞悉了它的想法似的摸了摸那花的顶端,那两朵花像是被驯服的样子,轻蹭着他的手,在他将手拿开的那一瞬间,两朵花像是散发了什么光芒一样,花蕊中分别弹出两个舌头一般细长的东西,紧紧贴在了那女娃和琉烟的额头上,那舌头班的东西像是钻进去了一样,不停的蠕动,而那两朵花也好像更加激动似的不停的颤抖。直到看到那舌头一样的东西上环绕着白色的雾质东西,像烟雾一样盘旋着那东西,在那烟雾似的东西出现的同时,女娃和琉烟像是被抽去力气一般倒在了地上。   “今日倒是乖巧,倒不像小家伙的作风啊。”看到女娃和琉烟倒地,林既明倒是没有丝毫要去将她们扶起来的意思,只轻轻抚摸着那两朵花,看着它们起摇曳一起旋转,眼神清冷。   只是过了一会儿,那两朵花都发生了不同的变化,一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花瓣像是舒展开来了的样子,最后见得那几片洁白的花瓣拥抱着血红色的花芯,高贵美丽异常;而另一朵则像是一下被吸去了精气一样枯萎了。   原来这双生花虽有转换生死、重塑记忆的能力,但在生长过程中一朵须得不断汲取另一朵的养分,直到另一朵凋零。就像这双生姐妹似的,平日里好得不得了;但两个人就算是再像、两朵花再像也不可能同时获得只有一种的恩赐,重生就是要有所伤亡,一个人的重生须得借着另一个人的死亡;而一朵花的绽放须得借着另一朵花的枯萎。   或许是它们的父母偏了心,同样的花落得个不同的结局,一个新生、一个死亡。   随着那朵花的盛放,那女娃渐渐睁开了眼,眼里带着无知的可怜样,林既明见此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只是那眼神不带任何感情,看的那小女娃竟放生大哭起来。但林既明并没有因为孩子的哭声而不耐烦,只是嘴角勾了一勾,看像那朵枯萎的花,摸了摸,说了句:“嗯,功成圆满了。”   说着看也不看那倒在地上的琉烟,抱着哭泣的孩子出来内厅,看到那丫鬟站在那儿像是要偷听的姿态,从背后轻轻发出了一点声音要引起她注意似的,那丫鬟也吓住了,不敢看林既明的眼睛,只是将林既明伸出手里的女娃抱了起来,不停的安慰着,而林既明转过身将扔在桌子上的拨浪鼓拿起,对着哭泣的女娃摇了摇,那女娃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拨浪鼓,忘记了哭泣,伸手要拿。   “回吧。”将手中的拨浪鼓给了那女娃后,林既明对那丫鬟说。   而在那丫鬟走之后,林既明返回内室,将那盆花放在琉烟身边,摸了摸那朵枯萎的花说了句:“吃吧。”那花便展开了萎缩的花瓣,伸出枯萎的花蕊里的舌头,贴在琉烟还尚带血色的脸上,不一会儿,那舌头便变了个色似的,而那枯萎的花瓣和萎缩的花蕊也像新生的一样恢复了先前洁白高贵的样子,在花不断盛放的同时,琉烟脸上的血色渐无,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在花朵终于盛开的如旁边花朵一样时,终于消失了,一点儿也找不到琉烟曾存在过的痕迹了。   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命运,或许她和她都不想,只是在那日日夜夜的缠绕间,不经意的一种结局,世间万物,就是这么残酷。   一朵花用自己的生命铸就了它爱的花的生命。   而林既明的花屋就是为了这样的生命而存在,不是生死的掌控者,只是生与死的中介人,借着花朵的力量,倾听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又向花朵似的向世间吐露芬芳。    ☆、荼蘼   风甃残花满地红,别离樽俎谩匆匆。春光未肯收心去,却在荼蘼细影中。   鸟,哀鸣着飞向山那边,落叶吹进深谷,阳光从树荫缝隙里透出来,青葱翠绿了一个春天的树,深深浅浅的更明艳了。一些人走进山谷,带了些尘土,看不太清。   原来,春天也是要埋人的。   开到荼蘼花事了 , 尘烟过 , 知多少?   春已过,这个季节是适合忘记与死亡的,不少人爱她的明媚,但希望表面下暗含的死亡的肃穆。   昨夜星辰昨夜风,最怕的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走过千山万水,如今却天各一方。   不过还好,这个春末,孤独的等了三十年的她,终于等来了那个记忆中在荼蘼树下执伞微笑的他。   一个月前。   春雨过后,花屋院子里的君影草还开得正好,她的香味,茫然又幽静,若有若无,似乎太高贵而不易接近,怀着温婉又无忧无虑的浪漫情怀,缓缓绽放着迷人的气息,高贵但忧郁。   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困穷而改节。   在铃兰旁的是一树碧绿,荼蘼树上星星点点,一朵朵白色花苞静立,春的味道淡了。   纵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蘼外烟丝翠软,只有荼蘼花忍住了心气儿,在万花红遍之后,才含苞待放。   “今儿这雨下的倒是久了些,花儿都给我打湿了,想出个门都不行啊。”已过晌午,但雨还在不停地下着,虽然不大。林既明站在走廊摇摇头,看着院子里的花说道。   本来今日想着要休息一日好出门去信芳家的,因着这雨的缘故,现在林既明倒是一点儿也不想出门了,雨虽不大,但因着他从小就不喜欢鞋子衣服之类的被弄脏,下雨时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带着春天他都不喜欢了,只有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才会有心情出去转悠转悠。   想着这事儿,本想着等雨停了就出门的,看起来这雨还下个没完了,已过晌午,倒也没心情再开店营业了,倒是能得浮生半日闲了。   唱针划过黑胶木唱片,古铜色的喇叭里飘出甜蜜的歌声,念旧风情立即在屋内弥漫开来,有些小资,有些低靡,又有些浪漫。而林既明坐在院子对着的侧厅里看了会儿院子里的景致,在留声机的低靡音乐在闭上了眼睛,脑袋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点着,手指也轻轻敲打着桌子,有些陶醉,在这样的下雨天,这样的消遣倒是不错的。   “咚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了音乐带来的片刻安宁。   “等等就来。”被打断了的林既明没好气儿的睁开了眼,但语气还是保持着风度,心里虽不愿意,但还是慢悠悠的去开了门。   只打开了板搭门的边门,侧着身子指了指门外的写着‘今日休息’的牌子对着外面的人说道:“不好意思,今日休息,不待客,要是有事,明日请早。”他虽话语里不带着恭敬,但语气还是诚挚且不失礼貌的,让人无法拒绝。   但这个顾客也不是这样就打发了的。   “老板,您是做买卖的,您休息既不是外出有事,又不是多忙碌,生意送上门您不做,且不耽误你多少时间,今儿个可以商量商量,明日来谈具体事宜。”一个带着黑色帽子,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说道。   “我的店,我自由规矩,不需要你来教我做生意,你来我这儿买东西,就要守我这儿的规矩,明日请早,我一定好好招待您的。”林既明心生出些许不耐烦,说着就要关门。   “欸,老板慢着。”那男子看着林既明像是要关门,赶紧将手伸进去按住了。   “你这人好没规矩,我已说的明白,你倒还来纠缠,我做生意也是可以有选择性做的,你不要逼我赶你走。”林既明脸色阴沉,倒是从来没见过对外人还算好脾气的他这副模样。   “先生,我是陈先生派来跟您谈那几日你收到那信上所道之事的,我并不是闲来无事之人讨麻烦,只是此事紧急,我家老爷才派我来此询问的,事出紧急,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做的,请您多担待担待才好。”那男子说的急,但所幸林既明也听得清楚。   “陈先生?”林既明像是思考般的对那男子说道。   “是啊,是啊,来之前的前几日我家先生已经给先生您写过信了说有日拜访叨扰,这还是季小姐介绍您的呢,难道您没收到此信吗?不应该啊。”那男子像是苦恼的皱起眉头,眼睛直望着林既明说道。   “嗯,收到了,您是林先生的。。。?”林既明听此倒是变得肃穆起来。   “哦,我是陈先生的助理,他今日一时赶不过来,所以让我先来跟你预约一下明天的事务,怕明天您的客人会比较多,所以提前让我来和你洽谈一下。”那男子搓搓说道。   “这样,您请进。”林既明倒没多说什么,只是侧身让出空让那男子进去。   “请坐。”留声机还响着,林既明走过去将唱针抽开,屋内立即变得安静。做完就坐到了梨花木椅子上,看着那男子说道:“其实没必要专门过来一趟,没必要这么正式,我这花屋冷清的很,平日里都见不到什么客人的。”   “嗯,先生您就客气了,这也是我们家老爷的吩咐。您看您明早上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家老爷才好登门拜访。”那男子嗤嗤笑着说。   “嗯,九点之后来吧。”林既明看了看表说道。   “嗯,那好,我也好回去和老爷禀报一声。今日真是不好意思,就这么点小事还要叨扰您,扰了您的雅兴,实在是对不住。”那男子说着起身。   “不碍事,既是先前写过信,我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今日我也是懈怠您了。”也起身说着。   “那我就不打扰了,回去也好和老爷说说了,先生您请留步。”说着快步朝着门走去。   “嗯,慢走。”说着也向门走去。   两人在门外互相拱手分开。   林既明转身回到屋子,将唱针移回唱片上,悠扬低沉的音乐再次响起。   在音乐声中,林既明闭眼想着好买卖又要上门,嘴角忍不住勾了一勾,手指敲打的节拍听起来更愉悦了。    ☆、荼蘼之心病   清晨熟悉的声音唤醒了酣睡的人们,“嘀!嘀!”,汽车鸣叫着疾驰而过,转眼间消失在路的尽头。街头巷尾传来的卖早点小贩那粗犷的吆喝声,和着尖利刺耳的汽笛声在空中回荡,这一天苏醒了。   林既明看着外面的阳光,心里想着终于是放晴了,是出门的好日头,但想起和人的约定,不免心中遗憾。   “老板,倒是起得早呢。”一位那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有神;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两鬓之间已经斑白,看得出年轻时一定俊美异常。   “看今日天气不错,便起的早了些,您就是陈先生吧,快请进。”林既明搓了搓手,将人迎了进来。   “老板这花屋倒是布置的别致,这一花一草,家具摆设都是别出心裁啊。”在林既明请那陈先生坐下之后,那男子不经意间说道。   “陈先生谬赞了,什么别出心裁啊,就是随意摆摆,莫不是陈先生还精通此道?”林既明听着这话倒是来了兴趣,好不容易一个兴趣相同,还有点品位的人来此,真是可以好好聊聊,毕竟那多年了,也没几个能和他说得上话的人,还是有些寂寞,想到这里,他便精神了许多,连嘴角的弧度都上扬了许多。   “说是精通倒不至于,只是以前闲暇时期有过这方面的爱好罢了。”似腼腆而不失礼貌的笑。   “哈哈哈哈,陈先生倒是谦虚的很。”林既明笑了笑。   这两人一来一去的捧和,倒是忘记了正事儿,一下就已到了晌午。   “呀,和您聊得开心,一看时间都到了晌午,连正事儿都忘了,既然,请先生一定不要嫌弃我这儿的粗茶淡饭啊。”林既明像是很久没这么高兴了,一向注重时间的人今日也会聊到忘记,而且这花屋似乎还从未招待过顾客呢,今日一看这两人倒像是多年不见重逢的老朋友。   “陈先生,今日一见,真是相逢恨晚啊,我这店里也很久没有招待客人了,也没来得及好好准备准备,请一定不要嫌弃啊。”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林既明很久没这么高兴了,在家仆将饭菜端上桌之后,依然不停的说,这一老一少能这么搭调倒是奇怪。   “老板真是客气了,这哪是粗茶淡饭啊,我和老板也是有缘啊,不想到老板您虽看着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倒是沉稳的,佩服佩服啊。”那先生看着满桌的菜,水陆陈杂,好不丰盛,连盛菜的盘子也是极有讲究的,和菜肴菜色都是非常适合的,本来昨日助理回去说那老板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他还不放心,今日看着老板面容年轻,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子沉稳的气质,再看这品味,心中倒是放心了不少,甚至暗自佩服。   “哈哈哈,我这是第一次听人这么称赞我啊,您再这么说,怕是我沉稳表面下的浮躁之气都要被您的赞誉引诱出来了。来,先生请喝酒。”说着亲自为那先生的酒盏里添满了酒。   闻了一闻,便觉得不俗,窖香幽雅,粮香突出,陈香舒适;轻酌一口,醇厚绵甜,香味协调,回味净爽。心中暗想,这人确实不俗,难怪能做这等生意。便说道:“先生,好酒啊,真是尊中有美酒,胸次无尘事,都快让我忘记来此的目的了。”   “唉,先生,饮酒之时不谈那些事儿,暂且忘记,好好享用一下这松苓酒,确是不可多得啊;将那些凡尘俗世都抛于脑后,都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现在正是这情境呢。”林既明小口小口的轻酌着,表情似陶醉似迷离,但不易察觉的是他那清醒不失深邃尖利的眸子。   “好好,就按先生说得来,今日可以尽兴一回了。”   一边小口饮着酒,林既明的眼睛却不露声色的打量着那快醉了的男人。   看了一眼那梨花木桌子上的被罩起来的花,再看看已经神志不清的男人,嘴角勾了一勾,想着没有谁闻了这花之后还不产生幻觉,依旧镇定自若的呢。   虽然他确实觉得这男的和他情意相合,但是一看这男的就是个不太好打发的主,要是和他再这么虚与委蛇下去,怕是要耽搁不少时间,虽然他也是很久没见到过这么合他口味的人了,但是还是喜欢一个人独处,虽然这么做不道德,但是想着他以前做的那些事哪件是道德的呢,这么想想很快就释怀了,毫无愧疚的站起来坐在了那男人身旁。   戳了戳那男人的手,将那男人的头摆正之后,就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看起来就是个棘手的主,和你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浪费我不少时间,对不住了,只有用这种方法了。现在就问你几个问题,也好帮助你早日心安。”   “嗯,信上没有说,你也感觉很避讳,这和我倒是挺像的,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   那男人听了之后便正了正脸色,看起来完全不像刚刚那个瘫在桌子上的人,正经严肃的说:“我叫陈远,杭州人氏。”   “那你来此想要什么花,什么用途?”   “不是为花而来,只是恰好那花可治我的心病而已。知道先生做的什么生意,自然是为我的夙愿而来。说到什么花,荼蘼而已,虽然荼蘼算是常见,但先生也是明白人,我想要的自然不是常见的那种,先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那男子虽是被催眠,问题虽回答了,但也不明不白,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要的是什么。   听到这儿,林既明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跑来了岂不是浪费我的时间嘛,这个买卖可是一点都不划算。   再问:“你的心病是什么?”   “我的心病我也不清楚,是我的家族,还是她,还是我自己,是死还是生,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也想知道已经活到现在这个年纪,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那男人虽面色还是镇定自若的回答问题,但那被岁月侵蚀的眼角却盈满了泪。   “却是心病,虽然你说不出,但是幸好你遇到的是我,你不知道,但我可以知道。”听到这儿,林既明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像是突破了他的预期,但是他很有兴趣,毕竟很久都没遇见能让他拿出那么多花治疗的人了。   有趣,实在有趣。    ☆、荼蘼之幽香   紫檀桌上的香炉还在冒着白烟,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的三角桌,桌上铺着绸缎,旁边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散在地上。与这宁静氛围不和谐的是,偏厅的桌上,各种山珍海味陈列,琼浆玉露无数,只是厅中之人已昏沉的不省人事,还有一人只是静静的看着,似乎并没有意思要去看看那男人如何。   林既明站起来将桌上被罩起来的那盆花端到那男人面前,揭开罩子后,竟是那已经灭绝千年之的奇花“尸香魔芋”,只是跟传说中的似乎有些差别,传说中的尸香魔芋不仅花序巨大,叶片也非常巨大,但这个花虽在大体上相似巨大的佛焰苞中央矗立着空心的肉质花序轴,就像一支巨大的蜡烛插在烛台上,但整个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尸香魔芋,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巨大,只是确实在气味上与书本上无二,整个花序会散发出类似腐肉的味道,这种味道很快就蔓延道整个屋子,但是林既明就好像失去了嗅觉似的表情完全没变化,让人难以相信是平时那个轻微洁癖的人。   那花叶柄绿色,状似树干,叶柄的顶端分出几个分枝,每个分枝上又着生许多小叶,一片叶子看上去就是一棵微型“树\"。这种花本就是传闻中的品种,而且不易养活,很难相信在林既明这花屋可以见到一株活的。   “这下你可以说明白了。”林既明面无表情的对陈远说。   林既明将花捧在手上,找了个椅子坐下。   轻抚着花,好似闻不到那味道,看向那人问道:“你想要荼蘼做什么?”   那人才从昏沉中醒过来般的,蹙着眉,轻抚着眉头,看向林既明,但那如玻璃般的眸子并不像先前那样澄亮,蒙了一层模糊的影子,才知道他不清醒。   “救我妻子。”陈远的眼神并未飘忽不定,虽直视着林既明,但眼睛无神,没有焦距。   “嗯,你的妻子怎么了?”林既明听到又是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其实他内心有点嫌弃,但因着有些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好奇,他耐着性子问了下去。   “她死了。”陈远木着脸回答。   “所以你想让我救活她?”林既明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脸色铁青,他这花屋也开了那么久,还没有人这么直接的提出这么难做的请求,虽然这确实是他催眠了人家,别人才提出的。   “是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林既明一脸不屑的说,这还是在他脸上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情,可能是因着这儿没有旁的人。   “知道。”陈远只是机械的回答问题。   “那你知道要用什么换吗,我想季妤跟你已经说得明白了。”林既明将花放在旁边的案几上,揉搓着手上的木扳指。   “知道的。”   “嗯,那你与我细说一下你妻子的情况。”   “距离她离开也已经快40年了吧。”陈远像是陷入了回忆里,那双眼睛看向地面,不敢再看林既明的眸子。   “我会帮你,只不过,这其中的过往细说明白了,我才有把握。”   45年前。   白府。   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墙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陈设之物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再看那床,紫檀木大床简单地雕了兰花,散发出檀木特有的香味,淡紫色的薄被,有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冰泉气息,那被子下蜷着一团,仔细看一名妙龄女子。   床旁的灯盏,映出少女酣睡的容颜,乌云堆雪般的发髻撒乱的落在被衾上,散发着少女特有的柔软清香。眸子已经合上,长翘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投射出斜长的阴影,微微张开的嘴唇,柔润粉嫩,让人看着便想一亲芳泽。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影子跑了进来,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怎么啦,急急忙忙的,打扰了我的好梦呢,你要是不说个什么出来,仔细送你去厨房操练几天。”那女子被吵醒后,眼睛还未完全睁开,眯着眼睛撑着身子在那丫鬟的扶持下穿上了外衣。   “小姐,是真的有急事儿,我刚刚在大厅看到老爷在和几个来府的人商量要南下呢。”那丫鬟急急忙忙的说。   “南下?什么时候,我就知道,真是,这些洋人真是太欺负人了。还不让人安生了。”那女子愤愤道。   “小姐,听说近日就要走了,我估计等会儿老爷就会让我们收拾细软了,现今世道这么不安生,小姐你说我们会逃到哪里去啊?”   “我也不知道,总之爹爹会安排的,别怕,这个时候绝不能哭鼻子。”那女子看起来年龄不大,忽然听到这么个消息虽心里也慌,但还算镇静,还能安慰自己的丫鬟。   府上正厅谈话结束后,早已在旁边回廊上偷听许久的女子跑了出来,对那坐在厅内正蹙眉的一个中年男子说:“爹爹,我们是要去南方吗?”   “鸢儿,你刚刚听到了?”那白老爷轻抚着女儿的头,轻声说道。   “爹爹,我们要离开去哪里呢?”青鸢抬起头,睁着那双大眼睛望着自己的父亲。   “后天就走,去爹爹一个朋友家里赞暂时住着,等安稳下来,再看是否回来。你先回去休息,让画眉给你收拾一下,路上可能会比较辛苦,鸢儿要坚持一下。”那白老爷慈爱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儿。   “嗯好,那爹爹也要休息好。”青鸢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她爹的怀抱。   那白老爷看着自己女儿远去的身影,他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说也奇怪,这白老爷年龄也不大,而且家境殷实,青鸢母亲死去之后也不见他再娶亲,甚至连个小妾也不曾有过,倒是对他那原配妻子深情得很。   将目光收回后,白老爷吩咐家里的仆人尽快收拾路上的必需品,将府里的珍品财物都安置在地下室后,抬步去了书房。   提笔写道:“行敬兄道鉴。。。。。。。”。    ☆、荼蘼之初见   天还未亮,白府上下就已灯火通明,上上下下都在打点行李,准备上路。   “小姐,这件天蓝色流彩暗花月华羽纱锦缎裙要带去吗?”那丫鬟画眉问道。   “带些轻便的衣物即可,不须用带这些衣物,爹爹说了什么轻便带什么,只要带几件夏天的衣裳,带点儿银子就够了。这不是出去玩儿,这是战时逃难。爹爹肯定会留下管家跟另外几个用人看家。也许拳徒会来抢。也许官兵来抢,也许洋兵来抢。房子也许会整个儿烧个光。带那些有什么重要。要能逃去,就算逃了;要逃不了,完了就完了。”青鸢坐在美人榻上看着画眉忙上忙下的收拾行装,自己虽也有些焦急,但多年的涵养让她还是语气平和的安慰着自己的丫鬟。   青鸢和自己的几个丫鬟收拾得当刚进大厅,就看见大家都已收拾完毕在大厅等着老爷吩咐离开前的杂事,只见那白老爷说道:“老刘,那些磁器,玉器,跟字画的精品,装好之后藏起来。不过阁子,架子,还照样摆着。若有盗贼强人进来抢,不要抵抗,任凭他们拿。不要为不值什么钱的东西去拼老命,不值得。”   “好的,老爷。”那管家恭恭敬敬的说。我先吩咐人去喂马,大家饭毕之后在侧门上车出发。   大家到院子东边的饭厅去吃饭。饭毕,一看,白府侧门已经有十几辆马车在候着了。   那些丫鬟独坐的一辆马车倒是叽叽喳喳个不停,都是生平第一次当车坐船,并且等不及要看杭州是什么样子,因为平常听老爷和小姐说杭州不知多少次了。只听说是去拜访老爷的一位故人,是姚家的至交。他答应给找一个安全护照,看能否找到护卫,他一定尽力而为,但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旅途的前三天还算是轻松容易,没发生什么事,只是天太热,车又颠簸得利害。人人都抱怨腿疼。每天赶早出发,早饭前就赶出十里地,有时二十里地,清早与午后下半天赶的路最多,中午,人和马都要长久的歇息一段。只到了第四天,身子对车的颠簸才已习惯下来。   在路上行了大半个月,风餐露宿,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路上有些身体差的都已经支撑不到杭州,老爷便吩咐将不能再赶路的先安置在本地的客栈,给了杭州的具体地址,便继续上路了,如此一来,大家都抖抖嗖嗖的不敢有什么过失,就怕被丢在原地了。青鸢平日里缺少锻炼,但好在这次因为出远门看到了许多没有见过的新鲜事物,身体还算过得去,倒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每天赶路坐马车腰酸背痛罢了。   在马车走了接近一个半月后,终于在有天傍晚到了杭州,这一路上多少艰辛且不说,到了那朋友家,还未寒暄几句,那友人便吩咐着要着一家老小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多做解释。   暂时,一切总算平静。炉台子上一盏小油灯,灯火荧荧,美丽而安稳。白老爷拿出烟袋,心中沉思。这是好久以来他难得享受的宁静的夜晚了。后来他回想到这天晚上,觉得真是幸福的天堂一样,自己的女儿在另一间屋子里安睡,而自己怞着一袋烟,一盏油灯在炉台子上燃烧着晃动。   一大早青鸢便被画眉叫醒,说是老爷让去正厅给陈老爷见个面,借宿在别人家,总要说道说道。这是青鸢这半个月以来第一次睡得那么舒服安稳,一大早被叫醒,心中本有些怨言,但想着自己家确实是借宿来的,不去不免失礼,也就跟着陈府带路的丫鬟去了。   先走过一个大院子,地上铺的是又旧又平滑的石板,是从附近山上采来的。然后到了后一层客厅。青鸢一看,这个第二层院子的客厅比前面第一个客厅还闳壮,跟第一个大厅比起来,第一个大厅华美精巧,这个大厅则是上等巨大木材所造,以朴质自然取胜。   往西拐,主仆两个跟着那丫鬟穿过一个走廊,和里院儿相接,靠北面也有房子,木兰看得眼花缭乱。因为走廊的顶头,一个门向西开,通到一个花园,里头有很多棵梨树,还有几棵柏树。   见惯了北方的院子,再看着这南方的庭院,青鸢倒觉得新奇,且这家人府上打理的好极了,青鸢和画眉简直是移不开眼。在快走到大厅时,看到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两个人,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只见一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明明年纪不大,却有着与年纪不符合的气质,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青鸢在家时,因着父亲的庇佑,很少见到男子,这一路上颠簸见到的也只是些神色匆忙慌张的面孔哪里见过这么俊美的男子,当下就怔了一怔,而那男子见了青鸢如此表情,本就冷峻的脸上多出了一丝讽刺。   看出那男子脸上露出的讽刺,青鸢不免想到自己的衣着,来时也没有带好看的衣物,只带些轻便之物,想到这儿,青鸢有些后悔没带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来,才不让这男子嘲笑,寄人篱下也不想被这样对待,更何况这男子长得可真是好看。   想到这里青鸢的脚步便慢了些,和前面带路的丫鬟就拉开了些距离,只听到前面一声:“见过大少爷。”,抬头一看,那丫鬟正给那男子请安呢,原来是陈府的大少爷,难怪有些脾气,不由的多看了两眼,那男子好像后背长了眼睛似的,转头向她看来,一双眼直盯着她。   还未走进大厅,就听见一阵又一阵爽朗的笑声,青鸢很快从中分辨出父亲的声音,不由的脚下的步子便快了些。   “青鸢,快来拜见陈世伯”看见自己的女儿从门外走来的身影,边说着看向正走进来的陈远说道:“这边是行敬兄的大少爷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材,沉稳得很,他日必成大器啊。”   “那同样坐在主位上的男子说道:“兼赟兄过誉了,这孩子就是不爱说话罢了,什么沉不沉稳啊”,说着看向青鸢,“这便是小青鸢吧,我看还是青鸢好啊,女儿多贴心啊,哪像男孩子整日都惹事。”笑眯眯的看向青鸢。   “见过陈世伯。”青鸢乖巧道。   “哪里的话,我这女儿就是顽皮的紧,接下来的日子您看着她才会觉得有够受的呢。”虽是说着女儿的不是,但看向青鸢的眼神哪有半点责怪,分明是一脸慈爱。   “说着说着便忘了,远儿,这是你白世伯和青鸢妹妹,他们要在家里住,以后可要和妹妹好好相处啊。”   “见过白世伯,见过青鸢妹妹。”一脸笑容,让青鸢觉得之前那个冷冽的男子好像是她想象出来的似的。    ☆、荼蘼之傲慢   “嗯,远儿啊,我和你白世伯要谈点事,你带着青鸢妹妹到府上转转吧,也好熟悉熟悉环境。”陈行敬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   陈远在对着自己父亲时微笑的脸,转过来看着青鸢时冷冽的下来,笑着对青鸢说道:“好,那青鸢妹妹我们走吧。”,青鸢应下来跟着走了出去,只觉得这个漂亮哥哥的笑十分渗人,似乎有点不待见她。   待两人走远了,屋内说要商量事情的陈行敬对着白臻志说着:“臻志啊,你看我这儿子如何?”   “那自然是极好的,这孩子看起来就大气沉稳,几年前来府就看过他做的文章,颇有大哥当年的气势,想必他日高中也是注定的。”那白臻志不疑有他的说。   “唉,他成不成器且不说,都说先成家后立业,青鸢明年就及笄了吧,我看她乖巧懂事,倒是讨人喜欢,不知许人家了没?”   白老爷听着这话,倒是一下就说出些味道来了,毕竟也是活了那么多年的人了,只笑着说:“倒是不曾许人家,确实去年前年倒是有人来说亲,就是我觉得青鸢还太小,她娘又去的早,想多留她两年罢了。”   “好,好,那我可否为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提个亲,这样也好亲上加亲。青鸢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说他们俩没见过面,但是这不是要住上许久吗,正好培养培养感情,臻志兄,你看如何?”   白臻志虽觉得这么快定下有些不妥,且在没有问过女儿的情况下就答应让女儿知道肯定会跟他闹别扭的,但想着那陈远实在是难得的好男儿,且白陈两家也是知根知底的,女儿嫁过来是决计不会受委屈的,想到这里,白臻志于是说道:“那感情好,只是青鸢作为女孩子实在是浮躁了些,现下还不好和她说,毕竟他们也才开始相处,我想等他们再相处一段时间再和她说明情况也是好的。”   陈行敬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反正现在算是定下来了,人也在他家,跑不了了,他也就放心了。“这样也行,让他们相处相处,等明年青鸢及笄,再安排具体事宜也好。”想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要是她娘去的没有那么早,看到他娶妻肯定是极为高兴的。唉。”   “行敬兄莫伤心,不知云娘照顾的如何,是不称意吗?”白臻志见陈行敬这样说道,有些焦急的问。   “自然不是,云娘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照料的很好,只是远儿不与她亲近罢了。”陈行敬蹙眉有点头疼的说。”   白臻志听是家事,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安慰着:“远儿毕竟成年了,而且懂事之后云娘才进的门,自然不好多亲近,等远儿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明白了这份父母的心便是好了。”   “那倒也是,他平日里倒是懂事,只是云娘进门之后便不太与我亲近了,虽说男孩子这般是正常,但我做父亲的不免失望。他对洵儿倒是有副哥哥的样子,我还是宽心的。”   却说这边的两位老爷聊得畅快,青鸢和陈远也走出大厅,朝着花园走去。    ☆、荼蘼之情动   虽有丫鬟带路,想着那青鸢也能走到花园,但想着父亲的嘱咐,陈远还是亲自引路将青鸢带到了花园,但未做他说,便丢下青鸢离开了花园。   “欸,陈远哥哥,你怎么就走了啊。”虽然知道这个陈远不待见她,但是她突然来了恶趣味就是想和他说上两句,虽然她觉得它对她的印象实在不算太好,但是越这么想,她越觉得他有趣,勾的她越想去了解她。   “你自己看吧,我还有事。”陈远很诧异她居然叫住了他,本以为她看出了自己对她的厌恶,毕竟是因为她父亲的多事,才搞的他和他父亲现在的样子。但他似乎对她察言观色的本事太自以为是了,才会觉得她懂,倒是不想再和她废话了,就不做多的解释了。   本来还想再逗逗他的,但是看到陈远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不好看,想着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但还是不要惹他好了,就没问了,自顾着去看景了。   陈远也懒得和她再说什么,径直走了。   在陈家待了差不多三个月,青鸢已经大致将陈府上上下下都摸了个清楚,陈府现在当家的还是陈伯父,有一个独生嫡子,那自然是陈远那个冷冰冰的家伙了。陈远的娘在陈远三岁那年因病去世了,陈老爷也因为伤心和怕再娶亲会对陈远不好,一直没有续弦。直到五年前,因着她老爹给陈世伯说了自家的一门远方亲戚的女儿来,那门亲戚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那女子过来也只做了妾,虽只是妾,但是云娘各方面都还好,人也踏踏实实的,府上事务也是处理的不错,倒是个令人放心的,来府一年后就给陈远生了个弟弟,可把陈世伯给高兴坏了,本来陈远就是他中年得子,现在还能给陈远生个弟弟,还是很不错的,由此对云娘那是更加满意了。   虽说陈远对这个继母确实是不太友好,但是对自己那个弟弟倒是爱护的很,时常买些小玩意儿去逗弄他,对他也是很有耐心的,不像对她见面也没几句话。   青鸢在陈府的三个月里可是没闲着,她充分发挥了自己深受老小喜欢的一面,将府里大大小小的都俘获了,可唯独那个陈远软硬不吃,虽然他长得好看,但是也不能这么傲慢吧,青鸢这么想着,但还是忍不住觉得他好,忍不住在各个方面为他的冷漠辩解,心里真的忍不住喜欢他。   虽然想着自己喜欢他,但是绝不能因为这样在他面前失了面子,只是偶尔见面会说上两句。这倒是没让陈老爷和白臻志看出来,要不然他们也不用多操心这两人的感情了。   倒是最近有了点机会和他相处,洵儿的娘亲病了,她又平日里对青鸢比较好,她自是每日都要去探望的,而陈远因着家人的情分,虽是不愿,但也常去探望,这倒是给了青鸢机会。   一日用完早饭,去到白夫人的院子,眼前的白夫人,看她浓鬓薄妆,清清素素的容颜,带了三分病容,便如她襟前那一朵白茶花,莹然绽在烟霞色的蝉翼纱旗袍上,纵有繁华万端,也夺不过这一点清艳。虽是看了那么久,但青鸢每次看都觉得这远方亲戚确实美的很,难怪洵儿也长得是极好。   正和白夫人聊着,就听见门外画眉的声音:“见过远少爷。”    ☆、荼蘼之戏弄   陈远进门后,看到青鸢在,只轻瞥了她一眼,便走到白夫人身前,将手中的东西给了旁边的丫鬟,对着白夫人说:“母亲,我带了小厨房做了的红枣枸杞母鸡汤,很是滋补。”   “远儿有心了。”白夫人虽看着还是病恹恹的,但看到陈远来到院子里,精神头儿似乎好了些,眼睛也亮亮的。   “那母亲好好休息,儿子明日再来拜访。” 陈远并未多做停留,像是将任务完成了就走了。   青鸢本来还有些紧张,毕竟还是有几日没见到他了,今日穿的又是前几日才做的裙子,本以为陈远多多少少会看她一眼,结果他就进来的时候轻瞥了一眼,气死了。   “远哥哥,你等等我。”青鸢急忙跟白夫人告辞之后便跟着陈远的步伐跑了出去。   陈远驻足,回头望了青鸢一眼,回头又继续走着。   “陈远。”青鸢从老远跑过去看到陈远回头望了她一眼,本以为要等着她,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一气之下连仪礼都忘了,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你叫我什么。”陈远听到青鸢那样叫他之后,阴沉着脸等着青鸢追上来,等她追上前来之后说道。   “没什么,我叫你等等我呢。”青鸢自知有错,自然不敢再那般无理了。   “哼。”陈远也不想和她多做辩解,自顾走开了。   “远哥哥,你要去哪儿啊。”青鸢忍不住还是和他搭话道。   “回书房。”陈远知道她是个粘人的,倒也没不耐烦,也回答她了。   “前日里爹爹才说我的字儿有进步了,但是还是要向远哥哥学习呢,我可以去远哥哥书房看看吗?”   陈远听着后面传来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又想着父亲在那之前就告诉他的事情,觉得心里更加烦闷了。心中的那个倩影浮现,虽觉得美好,但想到现实的无奈,心里也烦闷不堪,便想着要是能让青鸢讨厌他就好了。   心里这么想着自己应是要做点让她讨厌的事啊,嘴上不自觉的就说着:“随你。”   走进那书房,青鸢就知道是陈远的,那是因为书房里的摆设简直和陈远的气质如出一辙。   房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卧榻上无任何摆设,只简单的一床褥子,一个枕头。给人的感觉是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哇,远哥哥,你的书房真好。”青鸢看到这样的书房,一霎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连赞美之词都那么苍白无力。   “嗯。”陈远似乎习惯了这样的话,走到旁的桌子上端了茶壶和点心,让青鸢坐在旁边看着就好,别打扰他。   “我不会打扰你的,我会很乖的。”像是真的要展示她多么听话似的,青鸢乖巧的坐到一旁看着陈远看书写字。    ☆、荼蘼之尴尬   青鸢倒是真的没去打扰陈远,只是在旁边静静的看着陈远,看他似乎在写些什么,隔得有些远看不太清,坐在椅子的她便伸长了脖子张望着,引得陈远看了她一眼,吓得她赶紧缩回了脖子,看到这一幕的陈远,在低下头写字的时候勾了勾嘴角,就知道她不是这么安分的。   “你若真的那么闲,过来替我磨墨也好。”陈远并未抬头看青鸢,只是低头说道。   “啊,你说我啊?”一直关注着陈远的青鸢未曾看他抬头,惊奇的说。   “这里还有旁人吗?”   “好啊,好啊,我最会磨墨了。”青鸢惊讶的眨了眨眼急忙跑到陈远身边磨墨。   刚开始她还专心的磨着,后来为了看陈远写的字,就将砚台里的墨全弄出去了,桌上一片狼藉,等到陈远发现不对劲,桌子地面以至于青鸢自己身上也都是墨水了。   看到青鸢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手,他修长的手指警诫似的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青鸢轰然惊醒般的看向陈远,似询问般的眼神望向了他。陈远以目示意望向桌面地面,最后眼光停滞在她的裙子上。青鸢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啊啊啊啊啊啊。”看到自己的裙子上一大片的黑色污迹,手足无措,想用手帕去擦,但越擦越脏,最后只对陈远露出了尴尬的苦笑。陈远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想着本是让她过来磨墨捉弄他一下,没想到不仅将他的书房弄的乱七八糟,还要给她收拾烂摊子,“算了,算了,你先回去换衣服吧。”陈远道。“哦,好的。那我还可以再来吗?”被青鸢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陈远想拒绝,但想着还是要一个时间和她聊聊那件事情,就应了下来。   青鸢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陈远那无奈的笑,心里跟尝了蜜似的甜,她就知道他不会一直这么冷漠下去的。再想着他那白皙的连女人都会嫉妒的手,她又是害羞的捂了捂脸,想着他只是把手放在桌面上,敲打着桌面而已,但那手修长匀称,而又不是完全的坚硬感,在看到那双手以前,她从没想过原来一个男人的手也可以这些好看。   回去换了衣服后,青鸢想着下午的事情,心里越想越甜,在贵妃椅上笑做一团,又用手帕将自己脸捂住,完全是一副陷入爱情的模样,当然,画眉进来看到的便是她这个样子。   听见进门的脚步声,青鸢自己从贵妃椅上起身,整肃了自己的仪容,轻轻呵斥了一声像是埋怨但并无愤怒,一看就是被人看破心事的故作镇定的模样:“进来都不通报一声的吗。”   “哈哈,小姐,我要是进来时跟您说一声,还能看见您现在这副眼含春水的模样吗?我就知道,您今儿下午都在远少爷的书房吧。”画眉像是故意调笑的说道。   像是被撞破心事一般的,青鸢禁不住红了红脸说道:“要你管,去去,做你该做的事。”   “是是,不过小姐,这远少爷倒是真的不错,和以往在京城见到的纨绔子弟不同啊,人不仅学识渊博,连模样也是在北方甚少见到的精致呢,就是人冷淡了些,不过,也挡不住有人想要贴上去焐热啊,哈哈。”画眉看见自家小姐那副恼羞成怒的模样,忍不住说了两句。   被人说中心事的青鸢,红了红脸,只是似怒的轻横了她一眼。    ☆、荼蘼之情深缘浅   虽说青鸢昨日在陈远那儿闹了笑话,但她认为喜欢一个人嘛,就应该在他面前多转转,多让他注意她一下,这样才能让他体会得到自己的那种感觉,那种苦涩中的甜蜜、羞涩但是忍不住的张扬。所以青鸢倒也没做他想,径直去了陈远的书房。   在青鸢来的路上,陈远的书房。   “执难溶冰心,无动于衷,嗤。”陈远坐在书房,一反常态的没有看书,而是把玩着手里的一块玉佩,眼中饱蘸着深不见底的幽邃。   两个时辰前。   “阿远,谢谢你了,每次都要难为你过来。下次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那声音如空谷幽兰般传来,陈远本背对着的身子听见赶紧转了过来,只见那手托茶盘的女子袅袅而来,亭亭似幽兰空谷,一袭宽袖流仙上衣,下罩散花水雾百褶裙,简约素雅,鬓簪一枚珠片兰花,米粒大的粉色珍珠串成蕊芯,随着她纤长睫毛一起轻颤。   “你一个人总是不方便,姑娘家家的还是需要点照顾的,更何况。。。。。。”陈元说到后面便没明说了,自然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提到那个人不少回忆又被勾了起来。   “我现在倒是一个人惯了,你来送这样送那样的,我还挺不习惯的,倒是你,你现在也该到了成家的年纪了,你家里人也没说给你说上一门亲事,有没有相中的女孩子,有个人照顾你还是挺好的,也好让你父母宽心。”那女子虽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见着和陈远在这样的谈话,必是关系匪浅。   想着现在住在家里的那个女孩子,忍不住和面前这个做了点比较,虽然青鸢长相绝对是不差的,甚至可以见得她长大以后会是个怎样的角色,但和现在面前的这位相比,是少了点女子该有的温婉气质和我见犹怜的娇柔,比较是心的,多多少少就会觉得她什么都好,听到倾心的女子对自己说成家的事,陈远总免不了心烦,心里一不舒服,就忍不住呛声:“父亲倒是有意与一位女子,我见过的,还是可以。”那女子正惊讶着,本觉得他倾心自己,该是不会同意什么亲事的,但想着确实不该这样下去,虽有点不舒服,但还是真心的祝福着说:“那就好,成家了就会成熟许多,阿远肯定也是得女孩子喜欢的。”   自己倾心的女子祝福自己,自然是避免不免心中堵塞,被他尴尬的一笑而过,一番谈论,就着在那府上用完饭,陈远便回去了。   “噔噔蹬,远哥哥,你在吗?我可以进来吗?”陈远正凝神想着,心思被一阵敲门声打破,只听见那声音,又怎么辨认不出那是谁的声音,毕竟每日都来纠缠他。   却说这里陈远想着自己的一片痴心,人家根本不当回事儿,胸中不免气短。恰好这个时候有不轻自来之人,却说陈远如此聪明之人,怎会看不出那青鸢对他的喜欢,只是想着父亲与他所说的亲事,再想着她的拒绝与祝福,自然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任她来往了。    ☆、荼蘼之接近   想到这里陈远便发声说了:“在的,进来吧。”   “吱扭”一声,青鸢先伸出了头望向陈远所在地方,看到陈远的身影之后,才抬步进去,而陈远倒是没有抬头,依旧看着手中的书。   看着陈远,他只是姿态慵懒的支起身子,看向她,被他看得突然,青鸢忍不住脸红了红。   他慢慢的站起来,他一手拿着合拢的书册,宽大的雪白衣袖轻柔的垂着,随着风吹而轻摆,仿若云一般轻缓,月一样柔和。他似玩味的看着她,想看看她的喜欢有多少,也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能接受和不是“她”的其他人接触、甚至结婚。这样打量的眼神在青鸢看来,也是极具诱惑力的。他原就生得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这般神情更显动人,漆黑温润的眼眸好像夜空泛起星辰的波澜,安宁,深邃,美丽。   “青鸢。”他唤了唤她的名字,他的眉眼修长疏朗,眼睛里的光彩,宛如润玉上那一点微微的莹泽,看上去柔和,实际上却坚韧无比。   “啊,我在。”像是不防他会叫她,青鸢有些无措,但想着他叫她的那声,又自己在心里细细品位他叫出来的味道,自己以前竟是不知自己的名字竟也可以这么好听,到底还是因为人的缘故呢,她也不去多计较。   看出了她的一瞬的失神,以及听见自己叫她之后那愣神的模样,男子瞳仁里闪过一抹疾快的东西,一张玉面带着淡淡流转的光华,醇厚的声音里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先坐下吧。”   说着,陈远拿着书走到了青鸢面前,问道:“知道你是识字儿的,可曾读过什么书?”虽然知道大家闺秀多是作女红之类的事,但还是忍不住拿她和那个人比较,想到这一点,陈远心沉了一沉,但很快平静下来等青鸢的回答。   “读过《四书》、《五经》,但不甚精通,只学皮毛。”青鸢有些脸红道。   “哦?女子能读那么多便是不错了,看不出白伯父对你管教还挺严的。”陈远有些惊讶,笑着说。   “说了远哥哥莫笑我,我觉着那些书经着实无聊,平日里还是几本话本子得我喜欢,什么野史杂谈虽说是上不得台面,但平日里打发时间倒是不错的。”青鸢有些心虚的看向陈远,虽说这么讲她觉着暴露自己不爱学习这一点不好,但还是忍不住分享一些小女孩儿心性,一骨碌全说出来了。   若说陈远之前讨厌青鸢,现在她这么一说,他倒是觉得这女孩儿也不失天真可爱,但还是忍不住教育两句道:“旁的莫说,女孩子还是少看些话本子,什么伤春悲秋的本就伤感,女子本就身弱,这么一看还身体受弱,倒是不好,还是多看些《女诫》、《内训》的好。”   “哼,远哥哥看着年轻,为何思想倒是如此迂腐,我爹爹倒是不说什么,看过我也是看过那些个什么劳什子书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本就是悲伤之事了,现在连看个话本子也要被训,看来我要好好想想是不是还继续喜欢你了。”青鸢越说越小声,头也埋得越低,最后两句硬是让陈远完全听不出她在念叨个什么。    ☆、荼蘼之香包   “在嘀嘀咕咕什么呢?”陈远知道肯定没说什么好话,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确实也还是个孩子。   “没什么,没什么。”青鸢红了脸急忙说道。   陈远本就有事和她说,但看着她现在这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他又在想这么快和她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些,毕竟她还太小,而且又将一腔热意倾注于他。   “远哥哥,我有个东西想要给你。”陈远正凝神想着怎么开口才不至于伤害她,就听她说了一句,“什么?”陈远回神问道。   “喏,送给你。听说哥哥近日里睡得不安生,我在这里面装了酸枣仁,柏子仁,远志,合欢皮,夜交藤,是极助于睡眠的,晚上挂在床帘上倒是有些安神的功效的。”青鸢拿出一个紫燕屋檐落花纹的彩绣绸缎香包递给陈远,陈远倒是有点惊讶,这花纹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他知道青鸢喜欢他,但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倒是南方女子少有的直率。   “你喜欢我。”陈远并未伸手接过那香包,只是眼睛直直盯着青鸢,说出了这句话。   “啊?”青鸢一愣,虽是知道他明白这香包所绣之物的含义,但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她其实对自己挺满意的,毕竟自己长相和家事那都是不差的,配陈远那也是够了,所以她才敢这么做,想着他要是接受了,回去肯定就会和爹爹说,也好成就一段佳话。   “是。”虽然青鸢免不了惊讶,但还是承认了,毕竟这事儿也摆在了眼前。所以现在正直勾勾的盯着陈远,等着他的回答呢。   “我不喜欢你,这个香包还是拿回去吧,被人看见免不了说闲话。虽说我们是有婚约的,但是你现在还太小,对我的迷恋也就是一段时间的事,就像是雾里看花,不真切的,做不得数。我们这个婚约也是潦草的很,不日我会向白世伯请罪,这个婚约就作废吧。”陈远一股脑说出了一大堆话,青鸢倒是从未听他一口气说出过这么多话,惊讶和他的推辞在听到那段话之后都被抛在脑后了,他说他们之间有婚约?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青鸢睁了睁她的大眼睛,直望向陈远,像是要再次确认。   “我知道你听到了,话我就放在这里了,你值得更好的,你这个小姑娘需要更好的男人来疼你。”陈远知道她明白他在说什么,也知道她对这个婚约并不知情,但他一起说出来免得叫她有多的误会。   “既然我们有婚约,那我还在费什么劲儿啊。”青鸢好似自动屏蔽了那些她不想听的,自言自语道。   陈远也不再和她说什么,只是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执笔开始写字儿。   “远哥哥,虽说有婚约,但在那之前,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好好培养感情的,这个香包你先收下,改日我再给你做更好的,你缺荷包吗?我的女红连绣房的绣娘都要夸上几句的呢。”青鸢涨红了小脸趴在陈远身边说道。   “白青鸢,我说了,虽说我们有婚约,但不日我便会请求父亲与白伯父取消这门婚事的,做不得数。”陈远有些气闷的说,合着他前面与她说的都是废话吗?   “什么做不得数,做得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不行就不行啊,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觉得我幼稚的很,但是我们好好相处下来你会发现我的好的。”青鸢有些急急忙忙的说道。   陈远沉下了脸,再不理会她。而青鸢看着陈远一声不吭,本就是娇脾气的她,气的说:“哼,你现在说的好,总有你来求我嫁给你的时候。”说完就将香包扔到桌上跑出去了。    ☆、荼蘼之花期   临湖水榭,清风和暖,红栏绿板,曲廊回旋,碧树琼花,好一派奢华美景。尤其是那倚栏栽种的花色都是极为罕见的珍贵品种,湖中那一对对的碧玉鸳鸯和红冠白鹤更为珍奇,几乎绝种。更别提假山石雕,亭台摆设的各种珍品了。   青鸢正携画眉在庭院里散步,因着昨日在陈远哪那里受了点气,想着不能窝在闺阁里生闷气,那样心情会更差的,今日见天气还不错,便出门赏赏花。   阳光从密密稠稠的枝叶透射下来,遮挡了大部分灼人的烈日,青葱的绿色似乎将闷热的暑气都阻拦在了外面。文石铺成的青黛小路在偌大的府内蜿蜒。   主仆两人转到了花园角落的一个小亭子歇脚赏花,四周种植着绿竹疏桐,环境极为清雅怡人,风吹过树叶发出的轻微声响,细细碎碎的抚慰着心中的躁动。青鸢正扇着风,忽见得一株植物,高兴的扯了扯画眉的衣袖“画眉,你快看,没想到这陈府的花园也会有荼蘼树,在前院看过了那么多的名贵植物,倒还是荼蘼最得我心啊。”   “是啊,小姐,我们在这儿住了许久,今儿倒是第一次看到呢,就是这花期已过,见不到花了。”画眉也展颜道。   “是啊,这都几月了,花期也该过了,倒是想看看明年它会开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待到明年啊。”青鸢扯了扯嘴角,有些悻悻道。   “谁说不能啊,小姐,只要您嫁给了远少爷,还怕看不到这院儿里的荼蘼吗?到时候这院子怕是您都会看到腻味呢,哈哈哈。”画眉调笑着对青鸢说,眼睛时不时盯着她,微红了脸。   青鸢听出了她话中的意味儿,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鬼丫头,你是在屋里闷着了吧,倒是教唆起我来了。”   画眉可怜巴巴的揉着被青鸢戳红的脑袋,嘴里嘟囔着:“明明这也是小姐心中所想,画眉只是将它说出来吧了,小姐您这是被人看出了心事,恼羞成怒了。”   青鸢神色微怔,随即挑眉凝神想了一会,最后还是不甘心的看着画眉,正碰上画眉抬头偷瞥的眼神,倒是羞涩被她看穿的模样,说道:“是又怎么样,我喜欢他,他又不喜欢我。明月有意偎太阳,总是遥遥难近身。唉,我之于他,不过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罢了。都说谢了荼蘼春事休,我至之于他就是这荼靡花吧他的春天开始了,我的花期还没到。三春过后诸芳尽,它开了也就意味着春天结束了,我也错过他了。”青鸢说着越来越低沉,画眉看着自家小姐平日里那样活泼的样子,现在被什么情情爱爱也纠缠成这样,倒是觉得这情爱害人不浅。   虽是这样,但画眉还是一脸认真的凝视着自家主子那张还稍显稚嫩的脸,似要从那张精致的脸蛋儿里瞧出什么别的来,她家小姐最近的情绪起伏实在有些大。   荼靡的寂寞,是所有花中,最持久、最深厚、也是最独特的。它虽不能与百花比美,但可一支独秀。如此高傲,又如此清秀。繁盛之后留下的也许是一片颓败,又或许是归于平淡,最后的美丽总是动人心魄。   不知不觉就入了夜,院子里也刮起了风,青鸢和画眉也就回屋了。    ☆、荼蘼之避雨   初秋的日子,夜风习习吹来,吹起绿衣如水,与天上依稀的清晨月色融合在一起。   青鸢踏雨而回,途中在院子的避雨亭躲雨,等着雨停后回去。主仆两人因着之前的话题相顾无言,只坐了一会儿,见远远的跑来一个朦胧的身影,近了,才看清是陈远,而他似乎也看清了是青鸢,虽是踟蹰考虑着要不要进来。   青鸢看出了他的犹豫,虽是气闷,但还是站起来说:“还不敢进来了,我又不会吃了你。”在陈远拒绝了青鸢后,他们倒是还没见过面呢,也是没想到是这样尴尬的情境,陈远听了这话,还是进来了。   望了她一眼,轻拍下袍子上的水珠,背对着青鸢看院子里的景致。青鸢在知道他们有婚约之后倒是没有马上去问她爹,这次她倒是耐住了性子。想着自己被他那么说,虽是很不开心,但在看见他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的看向他。他挺直着背脊,伫立在凌冽的寒风中,缓缓阖上眼感受着风落在脸上的瞬间,脸上的神情微微松懈了冷硬的线条,却稀罕的透出一丝疲惫。几缕发丝落在他的稚眉间,随风微微拂动,略显凌乱,刚才奔跑带来的额角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落下,那好看的恶眉头却是紧蹙着,青鸢知道是因为自己让他不适了。这么想着她真的是没办法去讨厌他,无论他对自己说了怎样过分的话,想着父亲对自己的教育,女子的矜持与温柔都不能打动他,很是懊恼。   在两人都不说话的时候,陈远的小厮倒是打着一把伞寻过来了,“少爷,少爷,云喜来迟了,额,白小姐也在,只是云喜来的急又只带了一把伞。。。。。。”那小厮在说的支支吾吾,拿眼轻瞟陈远,询问他怎么办。   “无碍,既只有一把伞,那青鸢你先走吧,你回去再遣个人送伞。”陈远倒是没有一点为难的样子。“但是,少爷您还发着热呢。。。。。。”那云喜急着说,但看他家少爷那横过来的眼神,倒是不敢多语了,低着头。   青鸢这会儿听到了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你既然发着热,刚刚又淋着雨跑过来的,还是你先回去吧。”青鸢将云喜刚递给画眉的伞递给陈远,那手抬起放了好一会儿,陈远硬是不来接。青鸢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陈远还是那副冷冽的模样,只是明显看得出那脸颊的点点红晕,以及那泛白的嘴唇。她看得出他很不舒服,现在只是硬撑着罢了。“我说了,无碍,你先回去。”陈远依然倔强的说道。   “少爷。”云喜看自己主子那强撑的模样,有些怨念的说。“多嘴。”,被陈远的眼神横了过去,再不敢乱说。   画眉看了云喜一眼,那云喜很是不开心的白了画眉,画眉倒是觉得莫名其妙,眼珠子转溜了一圈,对陈远说:“远少爷,你看这伞这么大,能撑下两人的,要不两位主子先回吧,您也好快快回去,我家小姐也不至于落雨。”   一听画眉这么一说,觉得尴尬的气氛更浓烈了,那云喜听了画眉这话,倒是赞赏般的看了画眉一眼。   青鸢也想着这样的话,可以在路上说些话,化解这些日子的尴尬,便抬头说道:“陈少爷,这法子甚好,再推让下去天就要黑了。”   陈远听了她这话,倒是有些诧异的看向她,突然换了称呼,想着她那骄傲的性子,想想倒是觉得不惊讶了,似是觉得这样还能生些闷气的她,还是可爱的,点头应了下来,伸手接住了青鸢手上的伞。    ☆、荼蘼之心迹   陈远走到亭阶上撑开油纸伞,回头望着青鸢:“来吧。”再看了一眼云喜,转身护着青鸢走了出去。   后院没有假山石雕,没有珍奇名贵的花种,不像前院布置彰显大气奢华,而是独独有一种清幽宁静。尤其是他带着她走的这条路,又与后院其他景致不同,一条大而宽的碧湖将前后院齐齐拦住,碧湖上坐落着一处八角凉亭,一条吊桥横穿凉亭而过,吊桥不是太宽,仅于两三个人通行,碧湖那端是一片紫竹林。紫色的竹干,紫色的叶子,根根笔直,风吹来摇曳多姿。紫竹林甚是繁茂,再看不到那端。   青鸢还不知道和陈远说些什么,便看着脚下的路,脚下是青灰石砖,脚下的青石板被雨水洗的干干净净。绣花鞋踩在石板上,沾上几滴晶莹的水珠,水珠俏皮的紧贴着她的脚背,清清凉凉。   陈远看她注意力都在脚下,倒是也不去想说什么化解尴尬,只顾着快点回去。   “远哥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不知青鸢什么时候不再注意那路上的一切,幽幽地来了这么一句。陈远像是知道她终是要这么问的样子,“是的。”陈远咬了咬牙,脑中浮现那个身影。   “噢,那你为何不和陈伯父说呢?也好成全你们。”青鸢虽然知道会是这样,但是还是有些失落,耷拉着脑袋说。   “有些原因,所以。。。。。。”陈远倒是不想跟青鸢说多了他与她的事,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总之也不想被青鸢知道。   “她不喜欢你?”看陈远说不出的样子,青鸢揣摩着,顺着心就问了出来,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陈远倒是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回了一句:“是啊。”   青鸢愣神看了他好几眼,直到陈远都被她的眼光看得不耐烦的回看她一眼,她才转过头去说了一句:“这不是和我一眼嘛。”   陈远倒是对她说的这个无言以对了,只顾着往前走,远远的看到她住的院子了,青鸢像是随意的问了一句:“你会一直等着她吗?”陈远听她问这个,他倒是想了一会儿说道:“会的。”其实这有他的一点想法,这样确实可以打消她对自己的执念,但是他确实低估了青鸢的执着。   走到了她住的院子门口,就看到有丫鬟在门口执伞等在门口张望了,见到向院子里走来的身影,笑着等着。   看到丫鬟等在那儿,青鸢停了下来,陈远察觉了青鸢停下来了,便转身对着她,看出来青鸢想对他说点什么,他本以为她会说什么放弃他、祝福他之类的话,没想到她接下来的话倒是让他对他之前的话后悔不已。   “你可以等她,那我也可以等你,你的言传身教,我学的还不错,远哥哥,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说完她调笑似的对他眨了眨眼,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直到看到她跑到那丫鬟撑着的伞下,他才回了神,没想到今天倒是被一个小丫头捉弄了,不过,倒是觉得好笑,说着转身走出那院子。    ☆、荼蘼之婚约   青鸢自从那日之后,便每日跑到陈远书房守着,不带点汤水就带些糕点,反正是有她去的理由。   时间久了,也免不了下人要议论,久而久之也难免会传到陈行敬和白臻志那儿去。   陈行敬听说之后倒是没有立即和陈远谈话,倒是心热的叫上白臻志在书房议论起来他们俩的事。   “咚咚咚。”陈行敬听到敲门声就知道是白臻志,叫上他来书房也有他自己的打算,赶紧起身去开门。“臻志啊,进来,快进来。”   “今日怎么行敬兄得空了,最近朝中可是不安生的很,想必行敬兄应当是很忙的吧,还有闲心来叫我喝茶啊。”白臻志倒是不做他想,只认为陈行敬大概是为朝中之事烦恼,想找个人倾诉倾诉呢。   “臻志啊,今日叫你来不是与你说朝中那些个龌龊事儿的,想必你今日在府里也听到了不少的风言风语吧。”陈行敬在白臻志坐下后,将茶递给他之后略带愁色的说。   “唔,那事儿我倒是听说过,之前确实有这个打算,没想到倒是成真了,只是没想到你比我还心急啊,本来我想过几日再和你商量这件事儿的,本来也不是什么急事儿,哈哈哈。”白臻志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倒是不惊讶,只是轻品着茶,幽幽的说道。   “是啊,现在看他们相处的还不错,我们做父亲的也是为他们高兴,你看什么时候还是可以和青鸢说说婚约这件事,也好让他俩踏实一些。”陈行敬看着白臻志微笑着说,他倒是个沉不住气的,老早就告诉了陈远,就是希望陈远能拿出兄长的气度照顾青鸢,知道有婚约之后希望可以更好的相处。   “虽然我也觉得这样不错,但是青鸢她性子倔,不知道她现在知道会不会生气,还是等他们俩感情更深一点说吧。毕竟青鸢那丫头要是知道被我们就这样定了终身,难免生气。而且也不不知道远儿会不会介意。只听说最近两人来往的勤了点,我看青鸢那丫头每天儿的往远儿书房跑,也觉得这样不妥。”白臻志作为父亲是最了解自己那个宝贝女儿的,见着生人便是一副高冷孤傲的模样,自己喜欢的那就是牛皮糖,甩也甩不掉。他倒是不好意思直接问陈远是否也喜欢青鸢,虽然是两个孩子的事情,但他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受委屈的,就算陈远不喜欢、不答应。现在不点明婚约这件事,也算是给白家留个面子,到时候女儿伤心了,也好作罢,再谋姻缘也不是难事。   陈行敬听着白臻志的话,不像之前那么热衷于两个孩子之间的婚事了,他倒更是确定了福贵所说的事,唉,陈远这孩子还想着那个有夫之妇,那女人还是个寡妇,就更生气了,想着一定不会让他如愿的。便对着白臻志说道:“白兄放心,远儿虽是顽皮,平日里倒是听话的,虽说我在他眼里一直是严父来着,但他还是有孝心的,婚后他会好好对青鸢的。”    ☆、荼蘼之父母之心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个还是看他们自己啊。”白臻志听到某些闲言碎语心里很不舒服,虽然陈行敬这么说了,他还是不□□心,想着这样,一定要找个时间与青鸢好好谈谈。   青鸢从陈远书房回来,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就觉得今日院子里有些不同,平日里就算大家规规矩矩的,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安静,一点声儿都没有。她怀着疑惑走进院子,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想着她们竟然今日如此乖巧都在屋里呆着,笑着跑进去:“怎么今日都不出去玩啊?”   她像是凝固了一样的看着这一屋子人,她爹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明明平日里最疼爱她的爹爹,今日倒故作严厉里起来,倒是让她不敢随意去撒娇了。“爹,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青鸢小心翼翼的问,她也是不急于坐下。   “你们都退下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白臻志看着女儿的笑脸,倒是觉着威严绷不住了,笑着吩咐下人门散去。下人们知道老爷今日来肯定是有话要说,各自去做事了。   看到她爹又恢复了往日那宠溺的笑容,青鸢一下子跑到白臻志身旁挽着他的手说道:“爹爹,你要和我说什么啊。”知道他爹的脾性,所以她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撒起娇来。   “鸢儿啊,近日是否去那远儿书房勤了点,连爹爹都忘了。爹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那陈远啊?”白臻志收起笑容,他知道他这个女儿最喜欢撒娇,可不能让她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   “啊?”倒是没想到他爹会问这个问题,青鸢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有小女儿家的娇羞,又有被人看穿的窘迫。想着他爹都知道了,肯定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岂不是这府里大大小小都知道了,真是羞人啊。   但青鸢也不是那种做的说不得的女孩子,索性也就大大方方承认了。“爹爹,我说了你可别骂我。”青鸢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爹,要是爹爹知道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在陈远看来那是避之若浼,她爹可不得心疼死啊。   “你说你说,现在还有什么说不得的。”白臻志虽心里早有定论,但还是想要青鸢自己说出来才好,他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是喜欢他,但是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旁人。”青鸢说着低下了头,她害怕爹爹那种略带责备和心疼呵护的眼光,虽然他不喜欢自己,但是她真的不想大家都可怜她。但她也有点自己的小心思,或许爹爹心疼她会让陈伯父同意婚事,婚后再培养感情,她不信陈远是那么冷漠的人,所以她还是对她爹说了实话。   “就知道是这样。你啊,你啊,真是让人不省心,这叫什么事儿啊。鸢儿啊,你真的那么喜欢那陈远啊,我看他除了长相出众点、人懂事听话没有什么好的了,爹爹可以给你找个更好的。”白臻志试探着问了问青鸢,说实话他看到自己宝贝的女儿那么喜欢陈远,他实在是有些吃醋。   “爹,我不想嫁给别人。”青鸢听到她爹的话,本想着她爹会帮着她的,没想到是不赞同,嘴巴撅的老高。   “唉,女大不中留啊,真这么喜欢,爹爹还是有办法的,”白臻志气闷,但他没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荼蘼之心台   “什么办法?”青鸢一听有办法,可以说是非常激动了,本来她也想等陈远自己喜欢上她,但经历这几天的相处,他觉得以这种牛皮糖的方式来博得好感进程太慢了,这么等下去她都人老珠黄了,所以用点卑劣的手段也是可以的。   白臻志高深莫测的表情让青鸢更好奇了,耐下性子等他爹开口。   “我和你陈伯父一直觉得你们俩成亲比你们与谁成亲都来得踏实,毕竟是知根知底的两家人。所以,我和你陈伯父私下给你俩立了婚约。所以,你和陈远啊以后是会结婚的,就等你明年及笄,好着手婚礼的事情啊。”白臻志斜眼瞟了瞟自家女儿,看她那傻不愣登的样子,着实好笑。   青鸢听了这话,心里的小烟花那是一下子就炸开了,心里甜的呀,脸上的笑容也是收不住。   “爹爹你以前怎么没告诉我啊?”青鸢知道这样的做法是陈远不屑的,甚至厌恶,想来他应该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不然他之前不会做出那样的反应的,看来她要好好展现她的魅力,做陈远的小太阳,融化他的冷漠。   白臻志就算怎么不舍还是希望女儿能幸福的。在与陈行敬商量了几次后,最终还是把婚礼的事宜定了下来。   在陈府的将近一年的时光匆匆过去。期间陈行敬多次劝儿子将那个女人放下,陈远就是做不到。陈行敬没有办法只好动用自己的权力将那个女人移到了他选好的地方暂居,陈远还是怕会伤害到她,最后还是被迫答应了这门婚事。   这大半年青鸢也是有事没事就往陈远那儿跑,之前还会觉得这女孩子傻乎乎的,笨但是人还算善良;在被迫答应婚事之后,再也没有给过好脸色给她。   又是一年春好时,青鸢算着五月的婚期,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但心里还有掺杂着一丝苦涩。   青鸢在大婚之前和父亲回了趟家,置办了点东西。等待着大婚。   五月很快就到了,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府里大片大片的荼蘼花开了,很美。   提前赶路去杭州,所以白府也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了。房门外,闺阁外不知何时妆点得遍布红绸锦色,大红的锦绸,从屋门口,铺开到了院外,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都高挂了红绸裁剪的花。入眼处,一片红艳艳的华丽。晨起有些雾色,太阳还没升起,整个世界一片艳红。   虽然已经在陈府生活了一年,但因着嫁到陈府去,就很难有机会再回来了,青鸢留恋的看了好多眼,走进了马车,白臻志不放心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不似之前那样的险境,路途也稍显容易些,走了将近半个月,到杭州城外。   绿树蔚然,相互交错着枝蔓,有阳光透过错落的树叶间洒下金辉漫漫,光束点点照应在地面上,仿若漫天的星辰都落入凡间。   每棵树上也都披着胭脂红的纱幔,十步一系,胭脂红的纱幔几米长,无风时静静垂落,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一直看去,就想碧海之间的嫣红云团,衬着阳光洒下的金光,仿若世外仙境。   待到山间微风轻抚,树叶飒飒晃动,胭脂红的纱幔飘扬舞动,这世外是仙境仿若更添了几分灵气,而一地的金色光芒亦是闪烁着仿若金色的小浪花在舞动着,梦幻的让人觉得眼前的景色美的不真实。    ☆、荼蘼之大婚   在这春意盎然,明媚清光的日子里,这红的让人心醉的颜色,在多少闺秀眼底,映上了难以忘怀的一幕。   白色骏马,翩翩公子,十里红妆,满城皆庆。   只见陈远着一件大红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金色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面色如玉,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   陈远骑着马在城门处等候,早些时候青鸢就已换上大红嫁衣,只等着自己的夫君来迎接。   陈远下了马,走到马车前,只见一双细长白皙的青葱玉指伸了出来,陈远上前扶着青鸢下了马车,换乘了轿子。   陈远紧紧抿住唇角,视线落到大红的喜袍上,繁复的款式层层叠叠,却不见任何累赘之感,仿若盛开的牡丹花瓣,落在女子的脚边,捧得她像是站在花蕊中的仙子。但他也只这一眼而已。   众人看这陈府的喜事办的如此盛大,也早知这新娘子家与陈家渊源颇深,而且家事也是极好的。   青鸢携着陈远进了陈府,拉着那牵红进了厅堂,虽然看不见有多少人,但是听那声音她就知道少不了热闹。   看到陈远带着青鸢来了之后,陈行敬与他那夫人、白臻志端坐着的身子也急忙忙的站起来看了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不敢表露出自己有点激动又害怕的心思,青鸢也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转过身子,两面相对,同时低下头,行了礼,半躬身子,两头相接。   “礼成,送新娘入洞房。”   陈远不需要随行,他独自向后一转身,次之为君,在为亲,后为师,如今满堂在座,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成亲了,这就成亲了,青鸢心里本来还没底,谁成想现在就成亲了,青鸢微微一笑。青鸢被丫鬟扶着,走向了后院。   “呵呵,恭喜啊陈大人。”陈行敬大大小小的部下、好友、亲戚待礼成之后,连忙向陈行敬道喜。   “恭喜啊,新郎官,今日可是要好好与我们喝上几杯。”陈远的几位同窗好友拉住他硬是要吵闹着不醉不休。   前院这番热闹着,青鸢携几个丫鬟在后院屋内等待着夜晚的来到。   只见大红对联挂在新房门边,绣凤鸾的大红被祳堆满床前.雪白夏帐上挂着龙凤呈祥的帐帘.两双绣花鞋就在踏梯现,全屋箱笼框桌都贴上了大喜剪纸,红烛把新房照得如梦般香艳。   青鸢坐在床上,心里跟打鼓似的,早在来之前就有府里的嬷嬷教她一些事情,想到今晚上,她上了胭脂的脸蛋更好红润了,也幸好有盖头挡着,看不见她现在的模样,要不也少不了被画眉等人戏弄。   陈远被人灌了不少酒,虽他有心不想烂醉如泥,但架不住那伙人的热情与戏弄,还是醉了个七八分。被云喜扶着从前院走到了后院的屋外,倒是不急着去开那门,在外面透了会儿气儿。   青鸢从天明等到天黑,她感觉屁股都坐痛了,但听到门外“笃笃”的敲门声,她又立即坐的端端正正。    ☆、荼蘼之夜   里边青鸢听闻立即正襟危坐着,安安静静的端坐在床头,一动不敢动,实则心里头捣鼓得厉害,两只手握着紧紧的,手中的如意帕子被揉作一团。   少顷,便听见外头云喜提前在外禀告道:“云喜给少奶奶问安。”又道:“今日宾客满堂,主子爷在外应酬一整日,此刻已有几分醉意,此番惊扰还望少奶奶责罚。”   小心翼翼地左右扶着酩酊大醉的陈远进入了新房内,后头几个丫鬟在外头守候,几个嬷嬷见此也跟了进来。   云喜低眉赦目,只绷着心弦,不敢随意张望,将那陈远扶到床上,便立即起身告退。   陈远知道进了屋也是想赶快结束了,所以倒是撑着站了起来,拿起嬷嬷端着托盘里的一杆双钩子杆秤,挑起盖头。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梳到了头顶,乌云堆雪一般盘成了扬凤发髻,两边插着长长的凤凰六珠长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的镶嵌在金丝之上,轻轻地摇摆,碰到少女娇嫩的脸颊,似不忍碰触又快速的移开。陈远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不是平日不施粉黛的模样,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扫开,白里透红的肤色,更多了一层妩媚的嫣红,眼角贴了金色的花钿,平日的娇美变成了让人失魂的娇媚。   见揭了盖头,紧接着后头修礼堂为首的嬷嬷携手几个礼仪嬷嬷立即端着合卺酒进来,这新婚夫妇在洞房之前共饮合卺酒,象征夫妇以结永好。陈远接过那两盏酒,递一杯给了青鸢,交手饮下,青鸢眼睛一直盯着,希望陈远多看自己一眼也好,可陈远只是低头引完杯中酒,不曾看她一眼。   一众嬷嬷丫鬟道:“祝新郎新娘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一众人依礼退下,只那为首的嬷嬷临走前看了一眼,又回身对白青鸢道:“少奶奶,夜已深了,请好生安歇吧!”   白青鸢故作矜持着点头道:“有劳嬷嬷了。”   新房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青鸢也是有仪礼嬷嬷教导过的,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紧张的什么的都不敢做,只红着脸看着陈远。   陈远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宽了衣后,坐在床边,青鸢紧张的搅着自己的手,低着头。没想到陈远问了一句:“你习惯睡里面还是外面?”   倒是没想到陈远会问这个,青鸢怔了一下。“啊?呃。。。我习惯睡外面。”说完就见陈远立马就往床里面倒下头,背对着她闭着眼睡了。   倒是没想到这个情况,青鸢小脸由红转青。一身火红的嫁衣披于身上,嫁衣取用最好的材质,聘请最好的绣娘指导,在知道与陈远的婚约后就开始准备,亲自动手绣制而成。这嫁衣更是工艺繁杂,便是那双层广陵大衫袖边角的鸳鸯石榴图案就耗时许久,外罩着的金色凤凰金缨络霞帔,那凤凰涅磐,浴火重生之态,好似要活过来一般,更是几经反复钻研方而绣成。   无论是上身内穿红娟衫,外套绣花红袍,还是肩披霞帔,下身着的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皆是由着自个一针一线亲自缝制而成的。   现下这般心思被糟蹋,这白青鸢自小娇养而成,凡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成如此费尽心思这般作为,不过是想亲力亲为,把最好的自己在这新婚之夜呈现给他么?   可是,事到如今,便是这凤冠霞帔再为精致奢华却又有何用,一眼未能入得他人眼中。青鸢一时心中百般滋味,有些委屈,有些愤恨,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难耐。虽是这样,但青鸢最会为陈远的各种无端行为找理由,或许只是安慰自己罢了。“也许他只是累了,毕竟喝了那么多酒。青鸢心里想着。”   青鸢洗漱好之后上床,斜着身子看陈远的背影,看着她宽厚的背影,也渐抵挡不住那浓厚的睡意,辰辰睡去。    ☆、荼蘼之敬茶   一大早青鸢就醒了,也是,昨天虽是大婚,但她也没做什么事儿,所以精神都还好。   一醒过来就看到陈远那张英俊的睡脸,青鸢侧着身子仔细打量着陈远的眉目唇,她用眼睛将他每一个不能触碰的地方都仔细看了一遍。   睡梦中的陈远感觉到一道灼人的视线,知道是青鸢,但就想看她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冷不防的睁开了眼。   青鸢没想到陈远会一下子睁开眼睛,也不知道他醒了多久,他肯定知道自己在看他了。虽是有些害羞,换做以前的青鸢这样被发现了,一定是羞的直接跑了。但她想了想自己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他的。所以脸上毫无惧色,只带着一点红的继续看着陈远。   陈远没想到青鸢现在竟然一点不害羞了,想到她本来想东西本来就是常人想不到的,现在她的反应也不让人奇怪了。   这儿床上的两人正大眼对小眼呢,门外的画眉说话了:“少夫人,时候不早了,洗漱一番,您得去老爷夫人处敬茶。”   青鸢一听赶紧的,也不看陈远了,只对门外说了声:“进来,伺候我梳洗吧。”   画眉进来后就见陈远已经站起来,身上的白褂子掉在身上,看到这副模样,画眉也不敢乱看了,径直走到她家小姐面前,给她梳起头来。   “小姐,今日插这云凤鎏金簪如何?”画眉拿着一只华美但不失优雅的簪子出来。   “嗯,就这个吧,显得端庄。”青鸢瞥了一眼那簪子。   陈远自小习惯了穿衣梳洗不要人伺候,所以自己早早的就弄完了,叫了早点到房里等着青鸢梳洗完毕。   天色渐渐明朗,窗外明媚一片。吃过早膳,陈远携着青鸢到大厅里给陈行敬请安,因着陈远生母早亡,如今也只能向那妾室请安。   大堂中央嵌着一整块巨大的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石质壁雕,气势恢宏,入木三分。   将视线移向堂前,壁雕下坐着两人,只是因着小妾上不得台面,所以还是不能以正妻之礼待她。   那小妾看去有三十年纪的风韵。此时坐在堂上,鬓髻高耸,斜插的钗端下方掉下一串珍珠,华贵而柔和,大方不失端庄。   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青鸢端着茶盏递上前去,“青鸢给爹请安,祝爹爹长寿百年,福如东海。”青鸢盈盈施礼。   “给姨娘请安。”青鸢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自是知道这些规矩,倒也不多说什么。   陈行敬瞅着面前的人,清丽的模样,淡淡的气质,端的惹人喜爱:“既然过了门,就是一家人,何来如此多的礼数。”说着向外喝了一声:“来人,看座。”又对着陈远说道:“你也坐着。”   在大厅里道了些家长里短的,陈行敬也忙不迭的说了自己想抱孙儿的想法,说得青鸢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她可没忘记昨夜陈远做了些什么。   出了大堂,太阳的光亮强烈了许多,有些灼热,大地也渐渐升温,不似早晨那般寒意透骨,此时踏在小路上,脚丫子暖暖的,甚是舒服。陈远和青鸢并排走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荼蘼之错缘   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已经是婚后三年了,这一年的春天,青鸢有了身孕。而这一年的春天,陈行敬因着老疾,加上一些事情的打击,终没有见到那未出世的孙儿,在那个春天离去了。   陈远这时也已有了功名在身,虽因老父离去而伤心,但还是要操持一家老小。   再说那刘家寡妇刘静初,因着之前被陈家老太爷陈行敬迁到偏远地区去了,又因着陈远喜欢她而遭苦,白家老爷也没少来警告她。她心中也恁是不平,想方设法联系上了陈远,果然没多久陈远就赶来了,抛下他那才新婚不久的娘子。   刘静初本对陈远没什么想法,只当他是一个朋友,自己的亡夫与陈远是好友来着,丈夫家族本就不兴旺,他死后也没有什么亲戚,临终之前托付陈远帮忙照看着。陈远在还小的时候,就比较倾慕这位温柔可人的姐姐了,看着她嫁给自己的好友,也是祝福的。只是好友死后要他照顾,他确实有心想要娶她,他不计较那些流言蜚语。但父亲的逼迫,让他娶了不喜欢的女子,而且因为他,还连累了静初被安置到城外,受尽苦楚,陈远不可说不心疼。   所以,一接到消息,立马就去找刘静初了。   在那之前刘静初确实对陈远没什么心思,作为朋友,也是想他一生美满幸福的,不想他和自己的家庭一样。只是那陈家老太爷着实过分,迁到人烟罕至的地方就算了,还常找人来羞辱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那她也没必要为谁觉得不好意思了,就着陈远的喜欢来做事情了。既然你们都那么宝贝那个青鸢,那我倒想看看她是个怎么样的人了,值得陈远喜欢吗。   陈远在接到刘静初的信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城外,见到静初的时候他很愧疚,因外自己,她才会这样的。   陈远还是将她接回了城内,在自己产下的一栋别院里住着,也一直注意着不让家里老太爷发现。久而久之,刘静初也因着陈远的照顾,对他产生了真正的感情,渐渐地,想要的也越来越多。不在满足于住在这小别院里了,想也看看那青鸢什么模样、什么脾性。也想气气那老太爷,毕竟可是他作茧自缚。   陈远就这么在别院养了静初三年,也是藏着掖着。但冬雪还没化完呢,家里老太爷就发现了,被气的旧疾突发。是警告了他一番,让他在自己死之前别把她接回来,知道他的性子,就说着就算以后接回来也只能做小的,千万不能委屈了青鸢,她是个好孩子。   春天的时候,青鸢怀孕了,初为人父,陈远确实高兴,虽然他不爱青鸢,但他怜惜她,她确实值得好好对待,但他已经有爱的人了,所以只能对不起她。但看到她有了孩子,想到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有了孩子分散心力,说不定她会更容易接受一点,会更容易接受静初。    ☆、荼蘼之心机   青鸢发现有了身孕之后,陈远对她是上心多了,刚成亲那几个月,他是都不愿意碰她的,后来实在没办法,她只好用些下作的手段,才有了夫妻之实。   怀胎十月,此中艰辛不可不说,青鸢知道陈远在她怀孕后态度大变,也是不想浪费这个机会培养感情的。   一日,青鸢正在房里给自己的孩儿做小鞋袜、小肚兜一类的。远远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陈远过来了,最近他像是公务没那么繁忙了,以前是不是就有外出公务,因着她怀孕,回家也勤了许多。此番情况,青鸢十分感谢这个孩子,陈远近日来对她的态度也是好了许多。   “在做什么?这些小事让下人做就好了,大夫说你要多休息才行。”陈远踏进门看青鸢坐在贵妃椅上做女红,忍不住念叨了两句。   “哪有那么娇弱,而且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我总是要欢喜一点的。”青鸢说着为陈远倒了杯茶。   陈远本来就觉得对不住青鸢了,听她这么一说第一个孩子,心里实在很不是滋味。   青鸢倒是没发现陈远的异常,迫不及待的和陈远分享孩子的各种活动。“今天早上他还踢我了呢。”青鸢笑的柔美。   陈远一听孩子都会踢了,有点好奇,但又不太敢摸青鸢的肚子,青鸢也看出了他的窘态,直把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但是陈远只摸到青鸢圆圆的肚子,并没有摸到任何异动。陈远看着青鸢似乎有点疑惑,青鸢看了他一眼,对着他说:“你可以听一听,感受一下。”等到陈远将脸贴到了肚子上,青鸢轻抚肚子说:“孩儿,你快动动给爹爹看看啊,平日里可顽皮了,今日也让爹爹看看啊。”   这孩子也好像是听懂了青鸢的话,竟然小脚丫开始乱动,青鸢的肚子顶起来一个小包,陈远的脸触到那个小包,开心的像个孩子,也用手摸摸,笑着看着青鸢,两人无言,但是自有一种和谐的氛围自从爹离去以后,这次青鸢第一次见到陈远笑,青鸢也禁不住弯了唇。   陈远晚上在青鸢处用了餐,也是一连好几日都在府的,将公务也带回了府内处理。   最近青鸢情绪不错,早上带着画眉去了后院赏花,虽然是夏末,但是还是有许多值得一看的景色,整日里待在屋子里也是闷得很,出来转转心情也好得多。   那刘静初因着陈远好几天没回别院,也差人来了陈府寻人,青鸢没怀孕之前,陈远许诺过会和白青鸢说个清楚,然后带她光明正大回去的,现在那女人怀孕了,她再提到这件事,他只说想等青鸢生下孩子再说。   刘静初本就觉得陈远和那白青鸢之间没有感情,现在孩子都有了,陈远又是个重感情的,就怕他会因此对那白青鸢有所顾忌,对他们的孩子太好,以至于自己的努力都白费了。   刘静初心里燃起了一个想法,虽然以前的她确实是不齿这种事情,但现下的她别无选择了。    ☆、荼蘼之隐忍   青鸢算着日子很快就要临盆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好动了,出府要办的事一概都交给了画眉。   只是一天画眉办完事儿回来神神秘秘的,青鸢看她不想平日里的样子虽然有所疑惑,但还是将疑问放到一边了,先和陈远吃法了,可不能饿着肚子里的小家伙。   待到陈远用完饭让画眉将青鸢扶到床上休息时走后,画眉才支支吾吾的说出了今天在府外发生的事儿。   一大早画眉就出门了,赶着去寺庙里讨个平安符,为了给小姐祈福。没成想,她竟看到了那本来应该在府里的男主子,想着是不是这男主子和她想到一块儿了,到城隍庙求个平安符,为小姐和小主子求个平安。   本来想着跟着去看看这平日里冷的跟冰块的主子会怎样诚心求神呢,没想到刚看到他身影闪过,就看见他站在马车下,牵着一位妙龄女子下了马车。   这可把画眉吓坏了,琢磨着要不要告诉自己的主子,毕竟这可是一件关系到主子的位分的问题,想着自家小姐那么倾慕于那陈远,没成想,他居然在外养个小的,气不打一处来,赶紧回了府。   青鸢听了之后,好一阵儿没说话,她那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那泪珠仿佛留恋那洁白的肌肤,迟迟不肯落下。最后像是自嘲一般的说:“是她吗?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的。。。。。。”   画眉虽不知小姐在嘀嘀咕咕什么,看着小姐不好受,她自然也是讨厌极了陈远和那小妖精,看着不打眼的长相,光有勾人的心思,怕小姐气的伤了身子,画眉安置青鸢上了床休息。   青鸢倒也不闹,虽然画眉说了,但她也没再去过问,也没差人去打听什么,倒是那家子耐不住了,本来那日就是她央着要去城隍庙求符的,算着那丫鬟肯定能看见,没想到那青鸢竟然一点动作都没有,这才让人等不住了。   平日里送到陈远书房的信,那日竟然好巧不巧的被画眉看见了,自那次在城隍庙撞见那事儿之后,虽然自家小姐没有说什么,但做下人的还是为自家主子打算的,平日里也算是挺关注陈远那儿情况的。   见着门口送信的等在府门等云喜来拿,她见了直接说了自己拿过去,那信童早就被嘱咐过看的,自然假装嘱咐要送到之后就离开了。   画眉看那信上的蝇头小楷就知道是那户送来的,虽然生气的很,但还是谨慎的将信藏好了带回去。   青鸢今日插着花,想着父亲走之前嘱咐自己就算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也不能气坏了身子,所以就算心有所郁结,她还是努力在控制,陈远过来看她,她也从来不露出一点儿不满的颜色,她知道这样就是把他推向了那个女子,她虽然觉得委屈,但还是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   但在画眉将那信给她看了之后,青鸢知道,她再也不想忍了,自己努力了那么久都得不到的东西,这个女子轻易就得到了,说不嫉妒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   白着脸看着那封信,看完之后气的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砸了,平日里的温柔都化为乌有,她的样子变得狂乱,撅着嘴唇,张开着鼻翼,两颊红得像杏子,最后颓然的跪坐在地上,像破败的人偶,下的画眉赶紧去查看了一下,这一看不要紧,一生气竟然弄得羊水破了,这一屋子的人更加忙乱了。    ☆、荼蘼之生产   看到这情景,画眉还算冷静的叫了一个丫鬟去请稳婆来,又慌拦了一个小厮叫云喜去寻他家老爷回来。   陈远本来在外面办事,看到云喜火急火燎的跑来找他,就知道府里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来,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老爷,老爷,您快回去吧,夫人要生了,这会儿请了稳婆去看呢。”云喜话还没说完,陈远就赶紧上马急忙赶了回去,只留下云喜又得自个儿跑回去。   这时候虽然没看到陈远,想到自己看到的那封信,青鸢心里实在是难受极了,但现在的她被阵痛折磨的完全不作他想了,只觉得这孩子是她的希望,她一定要把这孩子生下来。   可是该面对的,还是得由青鸢自己来面对。   “啊——啊——”   生产的阵痛一次又一次以超乎她想象的惨烈冲击着她的神经,那种灭绝天地,铺天盖地的痛苦简直是让她欲生不得,欲死不能,只能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   陈远赶回来的时候,青鸢正在里面被稳婆引导着理气儿,准备着再加把劲儿把这磨人的小家伙弄出来呢。   一盆盆血水从里面拿出来,又拿进一盆盆热气腾腾的热火。   冬夜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像刀子般疼痛。   一声接一声的凄厉叫声不断的从内室里传出来,让人听了止不住的心惊胆颤。   陈远站在外面,只能干着急,知道男子不能进产房,陈远只能在外面不住的来回踱步。   “夫人——用点力啊”稳婆擦了擦额角的汗,这都两个多时辰了,孩子一点都没漏出来。   “啊——”青鸢虽说被疼痛折磨的虚弱极了,但听到这话还是下意识用了一点力,可是那疼痛,更加铺天盖地的袭来。   青鸢整个人像从河里捞出来,浑身湿透,头发粘在额头上,小脸惨白惨白,叫得声嘶力竭。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声音渐渐暗哑了下去,只闻轻微的呜咽之声,想是已然筋疲力尽了。   旁边候着的画眉看着自家小姐这个样子,心里怕极了,只能抓着青鸢的手说道:“小姐,小姐,不要睡啊,再加把劲儿。”   陈远站在外面愁眉紧锁,暗自心惊,这越拖的时间长,就越是凶险。   “灌参汤下去,请夫人一定要坚持住啊。”   青鸢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费力掀开眼皮,但没等她看清楚,一阵疼痛又涌来,脸色一白,咬着下唇极力忍耐。   陈远听着屋内传来的一声声惨叫,他从来不知道生孩子会是这样,无穷无尽的折磨,好像没有尽头似的,他心里有些害怕被,虽然他对青鸢没什么特殊感情,但对于一个这样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子,他还是怜惜的。   任凭青鸢百般痛苦挣扎,孩子始终没生出来,全是脱力之后的虚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稳婆拿了人参切片给她含着补气,又斟酌着开了些汤剂催产,皱着眉头始终不见松开,神情凝重极了。   喝下汤药的青鸢恢复了些许精神,忍着疼痛,身上每个地方都像被针扎般,在痛苦的漩涡里忽上忽下的挣扎。   等了一会儿,青鸢恢复来些力气,在稳婆的安抚下,青鸢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气力,终于在最后一波力气用完之前,听到来孩子的哭声,身边人的呼喊声,晕了过去。    ☆、荼蘼之孩子   不管怎样,过程虽是凶险万分,但总算是母女平安的。   青鸢醒后,侧了头看见坐在床边的陈远,问了声:“孩子呢?”   陈远见她醒了本想叫丫鬟过来喂点水,但听见她的话还是微笑着说:“我们女儿好得很,有七斤多呢,你好好休息,正好这会儿已经喂完奶了,我让奶妈报过来给你瞧瞧。”陈远想着她那么辛苦的生下这个孩子,语气中掺杂了一些宠溺,想必也是见过这个孩子的了。   青鸢听是女儿,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以前想着要是生一个像阿远一样的小家伙一定是很有趣,但现在境遇不同了,是女儿其实还是很好的。在等待的间隙,青鸢并没有因为陈远守在床头就多说了什么,一来是因外疲惫,二来是因外她生着气实在不想和陈远说什么。   陈远自然也知道为什么青鸢这样冷遇他,在她生产晕过去后,他将她为什么提前生产了解了清楚,他平日里不说不做,不代表他就能在这种事情上容忍,即便是自己喜欢的人,也不能做这种挑战自己权威的事情。所以,陈远心里对青鸢的愧疚又加深了。   青鸢在闭眼休息等着小家伙的时候,心里倒平静了许多,想了很多事,自己现在连孩子都生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了,一切都要为自己的孩子打算,这么一想她也不打算沉默了。   “你打算怎么安置那位刘小姐?”青鸢睁开眼看着陈远。   陈远倒是没想到青鸢这么快就问了,虽然他已经想好了,但是这么一问,他还是觉得难于开口。   “总将她安置在外也不是个事儿,以前那事儿你也是知道的,我想着还是将她带回来,自然,你的地位是不会受到任何威胁的。”陈远说的慢了一些,他知道这样对青鸢来说是有些不公,但还是要委屈她的,只是自己以后会想办法弥补她的。   青鸢听他这么一说,轻哼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门外就响起了奶娘的声音,陈远等不到青鸢的回应但自然也听到了,赶紧将奶娘唤了进来。   青鸢看着那襁褓里的孩子,小脸红彤彤的,五官也皱皱的,实在是算不得好看。但自己的孩子青鸢实在是喜欢,便让奶娘将小家伙给自己抱抱,青鸢在怀孕的时候就以及学习过怎样抱小奶娃了,所以也算是有所经验,倒还放心。   小孩子睡着了,青鸢抱着倒也没什么疲累的,只是觉得怎么也看不够的。   “老爷准备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呢?”青鸢忽然出声,打破了陈远眼里那幕母子和谐的画面,这样的青鸢他是没见过的,他似乎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顽皮机灵的女孩,这样的青鸢让他感到既陌生又喜欢。   “本就想好了两个名字,男孩儿叫桓洺、女孩儿叫芩礿,现在是个小棉袄,就叫陈芩礿了,你觉得可好?”陈远听到青鸢跟着那些个人叫他老爷,知道现下两人是生分了,但看着青鸢怀里的小奶娃睡得香甜,心里也是说不出的舒心,只觉得等青鸢身子好了,好好弥补她,往日的情分还是会回来的,说着也是逗趣了她一下:“我想着男孩名还是能用的上的。”   “嗯,既然老爷取了大名,那小名就由妾身来取吧,不如就叫荼荼吧。”青鸢倒是误会了陈远后面的意思,想着那男孩儿还不知道谁生呢,心里更扭着了,也不看陈远了。   陈远觉得这一下午借着孩子算是和青鸢亲近了许多,也高兴那件事儿总算是说出来了。    ☆、荼蘼之相处   青鸢出了月子之后,陈远就将刘静初带了回来,安置在了静安阁,倒是与她离得很远,免去了许多麻烦。   若换做以前的青鸢,这样的委屈她是受不得的,现在有了荼荼,一切都要好好打算了,现在她最担心的是爹爹知道了陈远纳妾,会是怎样的想法。虽说纳妾平常的很,但是两家人关系又如此好,才出了月子就纳妾,让她面子上实在过不去,爹爹知道了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可就难办了。   青鸢也不去看那位刘姨娘,给自己心里添堵,也不主动去找陈远了。倒是他有事没事就来清远居倒弄的她满不自在的。   这儿说着青鸢不去找她,她自己倒是找上门来了。   “夫人,那个刘侍妾来了,我们要见吗?”青鸢正逗弄着怀中的荼荼,画眉从门外进来说道。   “她来做什么,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能让陈远将她从城外接回来,又从别院接回来的女人,不见,就说我身子不适,不宜见客。”青鸢拿着手中的拨浪鼓,逗弄着荼荼,微笑着说。   说那刘静初虽没见着青鸢,且陈远将她接回来之后去她院子里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她如何能不心急呢。   虽然青鸢生的是个女孩,但始终是正妻,就算她生个男孩儿,也只是个庶出的,陈远知道自己也亏欠青鸢,所以来的次数少也理解,只是这白青鸢不见自己是个怎么回事儿。   那刘静初来多少次,青鸢就拒绝了多少次,倒是那画眉劝了她几次;“虽然老爷不说什么,但是他看着这刘侍妾在夫人这里被拒,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每一次来都见不着,会心里不舒服的。”   青鸢倒也听进去了,那刘静初来了倒也不再推辞不见,今日那刘静初又来了,青鸢再不忸怩也就把人请了进来。   只见一女子走进来,一双美眸如清泓般清澈动人,眼底却似被隔了一层,反射出微凉的寒意,瞳孔黑的如同深渊,她的脸上是虽是挂着得体的微笑,但总透露着一丝漫不经心;虽是这样的表情,但她整个人还是透露着温婉的气质,一个简简单单的流苏发髻,斜斜插了支翅银樱花簪,腮边落下两缕细细的发丝,更添她一份柔婉的丽色,让人忍不住想与她亲近。   她缓步走来,抬头望到她时,嘴角已展开了一丝笑意,朝着她行礼。   青鸢虽是已经在心里勾画这个女子无数遍,想象她会是怎样的国色天香,怎样的美丽,真正见到之后,虽觉得这女子眉眼间没有想象的那样精致,和她相比着实差远了,但那透露出来的气质却是自己所不能比的。虽然青鸢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但那还透露着稚嫩的脸庞和话语都是藏不住的。   想到陈远真正喜欢的原来是这样的人儿,青鸢觉着自己怕是永远都做不到了,虽然在她来之前已经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不要妄自菲薄,但看到她还是觉着自己真的不够好。   但她样子还是要做足的。    ☆、荼蘼之传闻   如此,也是免不了寒暄几句的,但女人家家长里短的还不就是孩子那些琐事,这么一下来,青鸢倒没觉得那刘静初有多难相处,走后画眉提醒才赶紧刹住自己这种长他人志气的念头。   话说,这日子也是一天天过去了,青鸢在陈远那儿伤了心,就将原来的重心放到了荼荼身上,小孩子本就是几个月过后越发水灵,更别说这青鸢陈远给的好相貌,这小芩礿长得白白嫩嫩,特别讨人喜欢,青鸢每天抱着也不撒手,她爹也没给她生个什么小妹妹、小弟弟,以前倒没觉着这奶娃娃有什么可爱之处。现下有了自己的孩子,芩礿每天睁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她就什么不开心的事儿都不放在心上了。   倒是那陈远,以前没觉得多么在乎青鸢,现在青鸢有了小芩礿,每天都逗弄着,他到觉得自己被忽略了,心里实在有些不舒服。虽然已经将自己喜欢的人正大光明的带进了府,以前不喜欢的人现在也不在自己眼前晃悠了,他本应该觉得满足,但他的心告诉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青鸢不来找他,他倒是可以借着孩子的由头,去她的院子看看,他第一次做父亲,看到自己那个小棉袄,他真的是心都快化掉了,以前到不觉得家庭什么的多么重要,自己娘亲去的早,也没感受到什么母爱,后来就是每日与诗书为伴,自己父亲因着自己是男孩子,也一直是严厉的教育。   现在自己有了孩子,才觉得圆满。他倒也不是情感上的傻子,知道自己对青鸢的感情发生了变化,自然也是愿意让她看出来的,毕竟这种喜欢也是藏不住的。但现在他每次去,都只能在旁边看着,偶尔孩子醒了能逗弄一会儿,青鸢也只应和着他的话,并不主动与他闲聊了,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陈远也自然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他也尝试着想要解开青鸢的这个心结,想要说一起和和美美的倒也挺好的,可时间一长,谁也禁不住热脸贴这冷屁股。陈远也去青鸢的院子,只是不再没话找话了,两个人在屋里做着各自的事儿,倒也是和谐的很。   说也奇怪,那刘静初来了陈府一晃也两年了,且不说在别院养的那两年,那肚子倒是一点儿响动都没有,倒是都觉得奇怪,有心人便觉着青鸢没有生男孩子,怕这小妾生个男孩儿,自己地位不保,所以暗地里下了药。   有人说,自然也有了有心人记住了,这传闻也就散布了。   青鸢听说了这事儿之后,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自己没做就是没做。   但陈远可就不同了,虽说他现在倒是对刘静初没有了先前的那番热枕,他自然是偏心青鸢的,但是青鸢对自己的不冷不热,不就是因着这刘静初嘛,他心一惊,倒是希望不要是这样的。   没人理会这传闻,也就很快散了,毕竟连老爷和夫人都没有作何反应,下人们也不再敢乱嚼口舌。   第二年,青鸢又有了身孕。    ☆、荼蘼之危机   虽是有了身孕,倒没觉着青鸢有多高兴。   她不高兴,有人也是不高兴,倒弄得只有陈远一个人傻乐了。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刘静初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温婉知性的女子了,让她陷入爱情,让她从那个体贴的女人变成现在这样的都是陈远,是陈远的爱,也是陈远的不爱。   青鸢肚子已经显出来了,前三个月陈远都没让青鸢抱小芩礿,现在那小芩礿看到自己母亲肚子上顶着,倒是十分好奇,大眼睛溜溜的往母亲肚子上转,被画眉抱着都不安分,嗷嗷的往青鸢身上蹭。   天气很快就转凉了,陈远想着给家里老小置办点东西,尤其是青鸢,就是自己张罗着去买些珍贵药材什么的,什么对孕妇好吃什么,可说的是万千宠爱于一身,青鸢倒是挺不习惯的,但也由着他去了。   青鸢知道他还是对刘静初有情的,这才让她真的不想理他,自己倒是一直置着气。   只是没想到,刘静初已经失去了心智,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倒是连陈远都不顾及了,倒是不像是她平日里的性子。   青鸢很久没去白云庵上香了,现下里怀着孩子,倒是想着还是给自己的孩子求个香囊的好,因着陈远这日有事务在身,也就没有让他陪着,其实她自己倒是自在。   只是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狂徒,一路人哪里比得了那些有功夫的人,下人们都是些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小卒,谁也没想到会出这么一茬。   画眉只央求着他们拿了银子走就好了,没想到那伙人看见青鸢之后倒是连银子都只做二想了。   那伙人想着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卖到窑子里去,肯定会是一大笔钱,哪里是这些个小钱能的上的,说着就去拉坐在马车里的青鸢,青鸢虽是害怕,到也还镇定,只是端坐着,在那男人触到她手之前说了:“你也看到了,我本也不是差钱之人,这些小钱你看不上,我可以回去之后差人给你那你想要的数目,你若是不要这钱,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青鸢倒也不是怕他,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陈远对着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但自己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以前觉着他温润如玉,那是不了解他,和他成亲后接触多了才知道他完完全全就是个小人,谁也别想从他身上多占便宜。   青鸢心里也没底气,谁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动容,自己要是被卖了,就算是陈远找来,那也是发生了,这孩子也铁定是保不住的,自己也是大家之后,肯定是不能接受这种事情的,只求一死,她现在心里忐忑极了。   那男人一听青鸢这么一说,嘴上嗤的一笑,没说话,但是还是伸出手去拉了青鸢出来,才看清这女子是怀了孩子的。   那一个同伙看了,忙对着他说:“老大,这女子长得好是好但窑子里也不收有孕的呀,不如我们。。。。。。”那男子阴冷的看了青鸢一眼,青鸢心里一怔,知道自己与这孩子命薄了,心里慌张但是却平静了下来。    ☆、荼蘼之失踪   青鸢听着这话,忍不住捏了捏手心,虽说这个孩子同芩礿一样不是因爱而生的,但青鸢终也不想这孩子就这么离开了,本来她还想着这孩子出生之后说不定与陈远两人之间的关系会有所缓和,现下这情况都自身难保了。   画眉自然也是听到了这话的,张开双手护在青鸢面前,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那伙劫匪;青鸢虽也是用手紧紧护住了肚子,但女人的力气怎么可能与男人相比,画眉被那带头的男子一把抓住扯过去推在了地上,脑袋磕在了旁边的石头上,晕了过去。   青鸢看到这幕只赶紧去查看画眉的情况,但那男人直接将青鸢抓了过去,塞进马车驾车走了,青鸢哪里见过这些事儿,饶是再镇静也被吓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很多天以后了,肚子没有了那股暖流,小腹也平坦了下去,青鸢努力回想着发生的一切事情。   在她被那男人抓走之后,被卖到了一个女人那里,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地方,但她还是在找机会逃跑。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善茬,买下了她,自然是留不得那孩子的,拉着几个仆人给青鸢灌下了落子汤,青鸢虽是不肯,但扛不住那些个人的折磨,孩子终还是没了。   已经成形了,青鸢看到那孩子之后,带着这连日里的惊吓与落胎后的虚弱,终于晕了过去。   想到这儿青鸢只想着怎么通知陈远来这儿救她,若是失节了,她也没有脸面活下去了。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怎么想怎么感觉不对劲儿,这几天观察下来发现这个地方根本不是窑子,而是一栋别院,只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从这里逃出去,护卫太多了,而且她现在身体也不好。   想来想去知道了她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青鸢倒也放下心了,安心的养身体了;她也不笨,想清楚了始末,难道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吗。她平日里也不与人交恶,有理由这么做的人怕是只有她了,只是现下她确实是得逞了,自己也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说另一边,陈远被家仆告知青鸢去白云庵上香的时候被一伙狂徒孥去了。着实被吓了一跳,他平素做事大胆,与朝中不少官员有些小摩擦,但还不至于牵扯到妻儿。   确实是慌了神,家里都快被闹翻了,陈远动用了一切关系打听,他真的是怕青鸢已经出了什么不测。   他现在是懊悔的不得了,好不容易认清了自己的感情,想要用力弥补,上天可怜他给了他和青鸢又一个孩子,想着这样是不是就能填补往日情谊的空缺,现下里不仅孩子不知道怎么样,连青鸢也不知所踪,陈远在家里也是闲不住,自己出去寻人去了。   且说这边被闹得鸡飞狗跳,家里也乱作一团,刘静初也来看过陈远好几次,都是劝他保重身体,说着青鸢一定会和孩子一起完好无损的回来,说的那叫一个情深意动,陈远 确实在她安慰之后,镇定了几分,不再毫无目的的乱找一气,开始有条理的派人找。    ☆、荼蘼之疟疾   刘静初表面上装的毫无波动,甚至还做出一副很担心的样子,陈远不愿意去想这个自己曾经十分倾心的女子会是使青鸢与孩子陷入困境的主谋,现在她也是十分温柔且大方得体的,陈远倒还没有想到这面儿上来。   他现在满颗心都觉得是因在朝中结仇导致青鸢被孥去,所以也是一直朝着这条线在查找,自然是毫无收获的。   刘静初当然也是顺着他觉着的这条线煽风点火,只想让他在这条线上找不着人,时间久了就忘了。   时间一晃,青鸢已在这院子里待了数月了,她被待得款款的,甚至还丰腴了不少。虽是还算的上舒适,但和在陈府还是有差别的。毕竟一个是自由自在的,另一个可是被人天天监视着的,只是这么多个月的观察,她更加确定谋划落掉孩子并且将她困在这儿的人就是刘静初,似乎那些人也没有要避讳这件事儿的意思,她现在哪儿也去不了,也没办法告诉谁。   只怕是不避讳她这一切,等陈远放弃寻她之后,她就没什么留下的理由了,现在只是不想手里多条人命,她毕竟只是想陈远这个人罢了。   说来也是可笑,自己以前那么喜欢他的时候,将一颗真心赋予他时,他不屑一顾;现在自己对他冷冰冰的,他倒是颇为关心自己了,甚至是疼爱有加了连以前最喜欢的刘静初也不那么挂心了,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这一切她现在都不想去想了,只想着逃出去之后,好好教训教训那刘静初,断绝与陈远的一切,回京陪自己的爹爹。   只是现在的自己可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只是等陈远的话,风险太大了,还是能自己出去最好。   只是她没有料到这城外泛起了疟疾了,这别院例外里外的人都患上了这症状,青鸢也不例外,很快府里就以及死了两个丫鬟。   刘静初倒是没怎么遣人来信了,只是那些个人连自己顾不上,自然也顾不上青鸢了,病的病、死的死、逃的逃,城内外也严禁通行了。   青鸢这下想不走都不行,青鸢患了病本就走不远,在城外等了一个晚上,听说是有官兵进城,想着自己能趁着慌乱进去,事实也确实如此,青鸢走到城门外时本就灰头土脸的了,根本辨别不出,自然好混过去。   而这边,陈远连续找了几个月都毫无进展,这时又听说疟疾从城外传来的消息,自然是更着急了,想着那之前强迫自己不去想的线索,急急忙忙的跑回家到刘静初的院子里去了,那刘静初本来听说青鸢从院子里逃走之后就有些担心,看到陈远来自己院子本来还有些开心,但现在看到陈远看到自己后那副山雨欲来的表情,她便有些慌了。   只是表面上还装作镇定,假装问了几句关于治理城外疟疾的事情,见陈远不回答,却只是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她的笑脸也绷不住了,换了一副担忧的面孔望向陈远。    ☆、荼蘼之识破   刘静初心里虽觉得陈远已经猜到了,但是现在青鸢确实是离开了那个地方,陈远要是找到了青鸢也没时间和她在这里这般,想着他无凭无据,自己只要不承认就好了。   陈远确实是没有证据,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青鸢,这几个月下来,确实也看得出朝中那些个宿敌根本不会做这些个儿事情,算是他被吓晕了头,才恍恍惚惚的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冷静下来想想能这么做的也就只有刘静初,也是怪他自己两端照顾不周,虽然对刘静初有愧,但感情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   但一想到青鸢被这女人弄得不知在哪里受苦,陈远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连素日就算发怒都会动容的脸庞都变得扭曲了。   陈远想到这里再看着刘静初那装的实在真实的担忧神情,着实觉得自己以前是看走了眼,或许不是她以前不好,只是她现在变了,不再是那个温婉大方的女子了。   陈远望向刘静初的眼神里有愧疚、有有厌恶,就是没有她想看到的怜惜。陈远问她:“说吧,青鸢在哪里?”   刘静初心一沉,果然知道了,但是既然他这么问肯定也是不知道白青鸢在哪里了,她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什么,我不知道啊。”   “静初,我还这么叫你,是因着我们以前的情分,现在你做出这种事情,只要你告诉我青鸢在哪里,她和孩子都没事儿的话,我还可以网开一面,若你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我。”陈远听到刘静初还在装糊涂,心里突然一阵怒火,但他还是一副好商量的语气。   “阿远,你在说什么我实在不太明白啊,我怎么会知道青鸢在哪啊,我每天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刘静初心里十分抵触,要是她真的承认了,那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你?不是你雇人将青鸢孥去的?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你还每日里装模作样的给我出谋划策,还做出一副十分担心她的样子,好,好,你既然不说,那你也没必要在这儿碍眼了,不过,要是青鸢要什么事情,你可就不能好过了。”陈远再也沉不下气,站起来将刘静初拉到面前,用手捏住刘静初的下巴,贴近说道。   刘静初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想到这样的陈远是她从未见过的,以前他对她可说得上是宠溺,一直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从来没有这样恶语相向过,吓得她眼泪直接从眼眶内落了下来,待陈远说完之后就被丢开,直接倒在了地上,看着陈远走出了院子。   现下她怎么叫他他都不会回头了,她一边怀着无限的悔意,一边又想着那白青鸢还是不要回来了,死在外面算了,这样谁都得不到陈远。   只是她没有想到几日之后听到消息陈远要出城去找白青鸢,她当真觉得他是疯了,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一方面觉得他傻,一方面又觉得为自己不值,自己都没有被他这么看重过,心里也别不是滋味。    ☆、荼蘼之失而复得   陈远打听到青鸢在城外,立即就动身想要赶往城外,不过他可是没有多想关于城外疟疾的事情。   刘静初听说陈远要去城外也是不管陈远给她下的禁足令,跟着跑了出去。   再说青鸢这边,因着患了疟疾,虽是侥幸进了城,但是实在是囊中羞涩,又不敢贸然回家,只能在城中游荡。   身体极为不舒服,衣服也是没得换,本来失去孩子之后青鸢就有觉得了无生意之感,现下这种状况,青鸢更是觉得自己是活不久了,只想在最后的时刻见见自己的芩礿,这样就算走了也能安生一点儿。   虽是狼狈不堪,但青鸢还是有些姿态的,只是发病的时候忽然很冷忽然很热的,又会出大量的汗,弄得人实在是疲惫不堪。   再看陈远这边,本想着要出城的,没想到本应该被禁足的刘静初拉着他死活不让他出城,虽然他也是知道的,城外的疟疾严重,但是想到青鸢在城外受苦,不知道是死是活,想到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就觉得对刘静初更增添了一份恨意。   虽然觉得这样了,他和青鸢的孩子肯定不在了,但是想到只要青鸢还在一切都还好,本想着借着这个孩子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的,但现在连人的生死都不明了,谈何不计前嫌?   陈远愈发恼怒了,直接丢开刘静初的手,下令仆人将刘静初关起来,他实在对这个女人生气的不得了。   走出陈府的陈远,骑上马直奔向城外,只是没下没想到他和青鸢只隔一条街道的错过了。   青鸢也是正漫无目的的走,只想着什么时候能碰上个什么人,或者是陈远 还对她抱有一丝希望才好,但是事与愿违,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再说陈远出城之后,在刘静初置办的那个小别院去了一遭,发现并没有青鸢的身影,早已人去楼空。只好在城外打听,然而城外不是那些死伤者、就是一些好心施粥之人、以及一些看病的大夫。   想到青鸢生死未卜,他在马上陷入无限的自责。也是旁的云喜提醒他才想到自他发现青鸢被刘静初带到城外之后,只想着在城外寻,没想过也要在城里看看,以前漫无目的的在城内当然找不着,现在既然青鸢不在城外,她自由了,想回去自然要到城里,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回家了也说不定,想到这儿,陈远感觉舒心多了,立即吩咐云喜动身往城内赶。   也是云喜提醒得好,青鸢也是运气好,刚刚进城,等候在城门的家仆就已经迎过来禀告了,说是夫人回来了,只是身体有些抱恙。   见那仆人支支吾吾的,语气神色间透露着一种青鸢实在不太好的感觉。陈远堵了一肚子的火便撒在了那人身上,直抓着那仆人的衣领问道青鸢到底怎么了。   那仆人见此,也再不敢隐瞒,只说到夫人似是患了疟疾,说完便唯唯诺诺的低下头,生怕这位主子又将气撒到自己身上。   陈远一听,有些怔然,其实他应该想得到的,在城外待了那么久,要想没有什么也难了,况且现在都还没有治疗的药物。   本来失而复得的心情被笼罩成阴云密布,但他还是一刻也不耽误的回府了,他太想见到青鸢了。    ☆、荼蘼之重逢   且说青鸢正在陈府周围打转,就见到画眉提着篮子走出府来,青鸢赶紧上前跑上前去,那画眉看见了自家夫人朝自己跑来还以为是出现了幻像呢,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看才觉着是真的,直接抓住她家夫人的手,拉着她前后打转,发现她没有什么外伤才罢休,急忙领着青鸢回府歇息。   青鸢自己心里也有数,自己得了疟疾,本是不应该来这儿的,让一府老小都担惊受怕,但是只是远远的看看芩礿也是好的,这么一想倒是觉得舒服了不少,其实只要府里清洁做得好,大家都是没什么安全问题的。   陈远回府第一件事儿就是抓着个家仆问夫人在哪儿,待那仆人说明之后,立马就不见人影了,说那陈远急匆匆的赶过去,就看见画眉陪着青鸢站在树下隔着老远看小芩礿和那些个丫鬟捉迷藏呢,他倒是不顾及什么,直接就过去抱住了青鸢。   这一下倒是吓到了那主仆二人,画眉一见是陈远来了,也是主动避嫌的走开了,想到这位男主子因外自己主子走丢了费了多大心力,以前对他的不喜,现下都化成了怜惜与心疼。   青鸢被箍得紧紧的,但是她知道他的怀抱是怎样的,所以她也没有反抗,本来之前就只是同他置气,经历了那么多,她终究还是想他的,虽然如此,但她还是重疾缠身之人,并不想让陈远也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   轻轻推开了他,但男人与女人的力量本就有十分大的区别,陈远不让放,青鸢只好作罢。青鸢只好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我患了疟疾,你应该离我远点儿。”   陈远听到了但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说了一句:“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过没关系。”   好一会儿,陈远才稍稍松了一点儿,轻轻抬起青鸢的脸,仔细的看,她憔悴了不少,脸色没有以前那么红润了,看起来让他心疼极了。   青鸢也在这个时候毫无顾忌的打量着陈远,他也憔悴了,感觉比自己还脆弱的样子,青鸢用手轻抚了他的脸,陈远像是有些怔,但很快便闭上眼好好感受她的触摸,这消失的几个月来,他每日里都是担惊受怕,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不过现在还好,她回来了,回来了,只是身体还有些抱恙。   想到这儿,陈远也顾不上两人再低语温存了,只是拉着青鸢的手离开了,在路上吩咐云喜将刘大夫带到夫人的院子里,青鸢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着陈远这样,她实在心疼,自己得了这样的病,肯定是不久于人世,只是可怜了自己的小芩礿和陈远,想到这儿,她觉得本舒爽的心又沉闷了起来。   陈远让青鸢躺在床上,让云喜将大夫请进来,自己则坐在床边看着,那大夫本就是专门治疗这类病的,虽是医术不错,但是这类病本就难于医治,何况青鸢已经患病许久了,更是雪上加霜不可能好了。   所以那大夫也只是说了句:“好好准备准备吧,我这儿有有个方子,发病时服下可减少痛苦,其余的,老夫也是无能为力了。”   陈远一听这语气,突然站立起来,虽是抱了希望,但是他心里也跟明镜似的,他知道青鸢终是会离开他的,只是他不想这么快、这么早。    ☆、荼蘼之结局   却说青鸢回来了,陈远本应该很高兴的,但是看着青鸢一日比一日憔悴,陈远真的恨不得替她去受这份苦,就这样还是过了好几个月。   府内倒是没有传出什么人被传染到疟疾的,青鸢与陈远相处了两月左右,终于在芬芳盛尽的五月离开了。   大片大片的荼蘼花这时候才盛开,荼蘼是花季最后盛开的花,开到荼蘼花事了,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的花。   爱到荼靡,意蕴生命中最灿烂、最繁华或最刻骨铭心的爱即将失去。青鸢的逝去就像荼蘼,爱到最深处离去。   故事讲完,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是个很感人的故事啊”林既明心里想,不过人就是这样啊,永远只有失去才会让人看清一些东西呢,这就是普通人的通病呢。   故事讲到天黑才算完,林既明虽觉得这故事感人,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男人想的可是不一样,想要的也是不一样的。   “陈先生,故事也讲完了,你该说说你要怎么救你妻子了,在你的故事中,它可是已经死去41年了呀,难不成你想?”林既明并未将话说完,只是摸了摸下巴,望向那男人。   陈远听了林既明的话,低头笑了笑,说道:“冥朦的感觉,就如同一段挥之不去的记忆,在深涩的纹路中消褪,直至苦香萦绕鼻尖,发觉,一切原来是荼蘼般的幻影,让我如此的依赖上了春天,也爱上了荼蘼花。”   “我从未忘记过青鸢,在自责中度过了四十多年了,我们的女儿芩礿在今年也先我一步离开了,倒是我活的最久,也是最痛,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们俩是那么像,你若是见过青鸢和小芩礿一定会惊讶与她们母女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陈远像是又陷入了回忆,有点急躁的说。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也知道的,现在想要她回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只是我能帮你的只有续下一段缘,来弥补今生的痛,你看如何?只是你知道的,我这里不做赔本生意,你能来到这儿,应该也是知道的。”陈远早已听惯了人世间的各种悲欢离合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才接手这门生意时,还时常被世间百态所感动,以至于犯下许多禁忌,现在倒是不会了,不过现在的他更加成熟了,会更具体的为顾客打算。   “我现在这把年纪也没什么好看的,而且答应了先生的报酬就决计不会食言的,又怎能妄想这一世还能看到我的青鸢呢。”陈远像是自嘲般的笑了笑。   “你清楚倒是最好不过了,只是这件事要说难也不难,简单也不简单。你且在明日再来,打点好一切,这样你倒是可以早些去见她。”林既明摸了摸跳上膝盖的猫。   “嗯,来之前家里的一切都打点好了只是今日回去还有些小事需要吩咐,明日就有劳先生了,今日已晚,便不再叨扰先生了。”陈远站起来身来,准备告辞说道。   “嗯,走好。”林既明起身关了板搭门,将花猫抱回它的小窝,但是猫咪又钻出来围着他打转。   “就这么离不开我啊。”说完嗤嗤的笑了一声,想着今日还是会做个好梦吧,毕竟明日还是会有好事发生的。    ☆、荼蘼之清晨   翌日,陈远很早就醒了,想到自己将要去见自己的青鸢,曾去过她长大的城市,她是在黄琉璃瓦宫殿与紫绿琉璃瓦的光彩气氛中长大的。她是在宽广的林荫路,长曲的胡同,繁华的街道,宁静如田园的地方长大的。常人家里也有石榴树,金鱼缸,也不次于富人的宅第庭园。那个城市,夏天在露天茶座儿上,人舒舒服服的坐着松柏树下的藤椅子品茶,花上两毛钱就耗过一个漫长的下午。那个城市,在茶馆儿里,吃热腾腾的葱爆羊肉,喝白干儿酒,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与市井小民引车卖浆者,摩肩接踵,有令人惊叹不置的戏院,精美的饭馆子、市场、灯笼街、古玩街;和杭州相似,也有每月按期的庙会,有穷人每月交会钱到年节取月饼蜜供的饽饽铺,有街巷小贩各式各样唱歌般动听的叫卖声,串街串巷的剃头理发匠的钢叉震动悦耳的响声,还有串街串到各家收买旧货的清脆的打鼓声,卖冰镇酸梅汤的一双小铜盘子的敲振声,每一种声音都节奏美妙。他只是后悔没有早一点去主动了解她,她的每一面都那么让人惊喜,她所喜欢的每一件事物也让他欢喜。   看看现在的城市,多么繁华,她还没有来过上海滩,这个迷人的城市,纸醉金迷的生活,她最喜欢买东西了,带她来这儿她一定很欢喜。   一直想了很久,陈远看窗外已经蒙蒙亮,起身梳洗好,带着云喜出了门。   早晨还有些冷,因着不熟悉这边儿的天气,陈远来了这里之后,也算是大病一场,人看起来越发清瘦了,人老了,实在是觉得要胖点精神,这几天他也确实忧心着那事儿一直食欲不振。   早早来到花屋,见花屋老板也早已开了门坐起生意来了,已经有个小姑娘在那儿买花儿了。   “老板,来,给您,您的花真新鲜,我家小姐每次都要指名到您这儿来买呢,您以后可要优惠一点儿。”那小姑娘拿了花正和老板嬉笑着。   “自然,自然,就是一个花匠,有人喜欢我的花我自然是高兴的,一定给你优惠呀。”林既明很久没见过这小女娃了,一直觉得可爱又机灵,“要是这铺子上有这么一个说话的人就好了,季妤又常常不回来,还是应该有个小孩子才有生气啊。”林既明看着那女娃走出去,心里想着。   正想着,含笑侧头看陈远已经站在门外很久了,直招呼他进来坐着。   陈远进门后,林既明倒是破天荒的没上茶,只对陈远和云喜说着:“两位这么早来,想来也是连早饭都未吃吧,我这一大早的生意上门,现在还未用饭呢,两位正好一同,一同,尝尝我这从宁波专门差人带回来的,陈先生见多识广应该吃过不少好东西,今天还是同我吃吃这等小食如何?”   “先生说笑了,确实未曾用饭,既然如此,那我主仆二人就麻烦先生了。”陈远站起来对着林既明说着。   三人便朝向饭厅走去。    ☆、荼蘼之相见   说来也稀奇,没多久汤圆端上来,像是提前就备上似的。细看熟透的汤圆,晶莹透明。裹在里面馅儿不知是什么,看不太清,不像是平日吃的那种稍带褐色,到不像是宁波汤圆。虽有疑惑,但陈远不疑有他,还是吃了下去。   “是荼蘼花馅儿的。”陈远咬了一口,看到内馅儿是熟悉的荼靡花,有些小惊讶。   青鸢一直都很喜欢荼蘼,平日里又爱些小吃食,所以少不了做一些什么荼蘼糕、荼蘼小酿、荼蘼汤圆,这都是青鸢最喜欢的,想到这儿陈远觉着又离青鸢近了些。   吃完汤圆确实觉得心里舒服不少,连日里的疲倦都感觉烟消云散了。   用完餐之后,三人移步到正厅,林既明招呼陈远和他一起去后屋,云喜留下。   后屋的屋檐下,两人站在连廊处看院子里的花种,看到院子里的荼蘼树,陈远问了一句:“就是这株吧。”   “是啊,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了。”林既明看着陈远道。   “自然,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一炷香之后,林既明走进正厅,招呼云喜去后屋将他主子带回去好好安置,最好是了却他的心愿。   陈远本就是又声望的人,突然离去让太多人都感到震惊,这场葬礼也就时间长了些,不过好的是,他终于找到她了,这个季节本不是死亡的季节,但对他来说虽是离开了凡世,但终于是相见了。   春天也是要埋人的。    ☆、怀梦草   阴霾聚集在小镇的天空,细雨从檐上翘角聚多而滴,它们跌落下来,打在地面的小坑洼里,溅起一小点水花。雨后,巷子里的青石板被刷洗的干干净净,就便是江南风味吗跨过小桥,信步在长街,河埠头,三两妇女拿着木槌捶打着衣服。岸上,煤炉冒出的缕缕白烟缭绕上升。远处,蜿蜒的青山隐约可见,一斜夕阳从山头洒下来,颇有“幽巷深处有人家”的意境。   “真想就这么住下了。”季妤看着这小镇的景色,实在忍不住赞美了两句。   “漂亮姐姐,我喜欢你住在这里,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姐姐。”一个大约八岁的小男孩儿从屋内走出来,对季妤说道。   “你若喜欢,在这里住上几月也无妨。”林既明站在季妤身边,摸了摸坐在椅子上季妤的头,用难得一见的温柔语气说道。   “算了,我也就是说说,在这里玩上几天倒还行,久了我可受不住。”季妤将林既明放在他头上的手轻抚开,有点恹恹的说道。   林既明很久没见到季妤了,这一次季妤回来他刚好也给自己放了个假,来这个小镇玩玩,其实也不只是游山玩水,来这里还是有正事要办的,有个委托人请他到小镇来,他虽觉得麻烦,但是看了信的季妤硬是要他来,他也耐不住她一直哀求,就应了;现在这么一看,出来一次还是不错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搬过家了,是时候换一个环境了。   他们俩来的时候天气不佳,刚到小镇就下雨了,还没找到委托人的家,说是这里最大的人家,为了避雨,只好就近托了一家人借宿一晚。   两人虽是内心并没有嫌弃这家人的住宿,但是两个人确实是娇生惯养来的,住不惯也是情有可原,两人便在院子里搬出小板凳聊天儿,半夜还是经不住倦意,回屋眯了一会儿。   今天便是约定好到的时间,其实不必要这么赶的,但季妤实在对那家人好奇的不得了,所以第二天天刚一亮,两个人便离开了那户农家。   高跟鞋与青褐色的石板相互碰撞,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因为之前借宿是专门问了主人那户人家怎么走,今日也倒好找,没过多久就看到了那高墙大门,很是气派。   季妤走的更快了,在前面一直催林既明快一点,她什么东西都没拿,就背了个小皮包,全部行李都让林既明拿着,但林既明听了她说的话,只好加快了脚步,除此之外只是宠溺的笑了笑。   外院斑驳的马头墙面,留下一年又一年的印记,一排排房屋整齐排列,檐角向上轻轻翘起,似乎是一个绝美的笑容。褪色后的白墙倍显沧桑。但是无碍于这房子整体给人的惊艳。   最让人惊艳的还是门楼横枋的砖雕花样,“狮子绕枝”图,门楼底部的墙基上堆叠的青石砖,质地鲜明、雕塚工整;整个建筑看起来气势辉煌,实在是威严极了。   季妤和林继明看了一会儿大门,为了不让路过的人感到奇怪还是赶紧去敲了门。   “嘎吱”一声,门开了,一位管家模样的老头出现在眼前,看到林季两人出声问道:“想必二位就是老爷的重要访客,按照老爷吩咐我已经等候多时了,二位请随我进来,请。”说着闪身让出路来,弓腰让两人进去。    ☆、怀梦草之寒暄   “二位是连夜赶路来的吗?”那位管家满脸沧桑却透出睿智,那双眼睛目光慈祥却不失犀利,边走边问着林既明和季妤。   “那倒不是,我们昨日就到了镇上,只是地方不太好找,又下起了雨,天色渐晚,我们就近在一户农家借宿了,今日起早便赶了过来。”林既明本不欲多说话,但这位管家实在是恭敬有加,不理睬也是不合人情。   “两位其实不用这么急的,这里确实不大好找,老爷吩咐了两位来了先修整两天,虽然我们这个镇是偏远了一点,但胜在风景还是不错的,有什么需要的两位请尽管吩咐我就是。”那位管家到不像是个会端架子的,还是说了许多话的,这让季妤倒是觉得亲切了许多,但林既明还是没表态,只轻声应了下来。   察觉到这位先生像是不太爱说话,这管家倒是识趣儿的不再讲了,只是引着他们去正厅,一路上,沿天井一周回廊透过格窗的蒙纱绸绢看外面的天井,实在是好看极了,季妤一直东张西望的看这看那,从来没见过这些物件儿恶她新奇的很呢。   说着就到了大厅,还未进去就有人通报他们来了,一个老年男子走了出来,只见他眉宇间杂着愁苦但嘴角含笑,两鬓斑白,一身素衣着身仍掩不住那一身的贵气。   “来了,两位请进。”那老爷虽是年迈,但好在还算精神。将林既明和季妤引进去的同时吩咐了管家奉茶。   “多谢。”林既明心中倒是觉得这人和他想象的差不多。   “虽是给先生去了信,但还不知两位如何称呼啊。”待他两人坐下之后,那老爷和两人寒暄了起来。   “在下姓萧,这位是我妹妹。”确实林既明都不会告诉真姓的,虽说很多生意的委托人都不可能再看见他,但是为了避免麻烦,他还是都用着假名字,之所以不用什么劳什子面具,实在是不舒服啊。但是季妤平时倒是不太在乎这个,一般还是用着真姓,但是这里既然是一起办事儿,还是装兄妹的好。   且别看季妤现在装的正正经经的,心里也在嘀咕着:要是知道我年纪都够做你们的奶奶,怕是要被吓死吧。   “啊,原来是萧先生和萧小姐,看两位的相貌与气质,父母自然也是不一般呐。”那周老爷夸人实在不咋的,弄得两人想早点结束这尴尬的对话   那老爷又和林既明和季妤寒暄了,连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季妤都显得有些不耐烦。许久林既明虽是看起来还是镇定的,毕竟还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人,但心里却是排腹道:实在是懒得寒暄,这大门大户的规矩就是多,还是直接办正事儿的好。   终于那管家还是察觉到了,动身到周老爷身边贴耳说了几句话,那周老爷便笑呵呵的说午餐已经备好,请他两位到饭厅用餐得好。   林既明和季妤终于放松了一会儿,林既明虽是装的不动声色,发觉这寒暄终于结束之后,心里还是暗自感激这位老管家的眼色的,而季妤直接就向那位老管家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怀梦草之他们   虽然林既明一直贯彻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态度,但是无奈很多顾客都还是喜欢在饭桌上谈天说地的,他实在无奈的很。   这位周老爷虽是话多了一点,但好在用餐时倒是有着一家之主的风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偶尔招呼两人用些特色菜肴。   那位管家倒是一直站在旁边候着,虽说林既明季妤两人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人,但是在外面生活的久了,倒也没什么架子了,这管家刚刚又救两人于水火之中,倒是觉得这美味佳肴可以一起共享,季妤正要开口,林既明还是捏了捏她的手表示制止。   饭毕,引入正厅,这周老爷倒还是终于进入了正题,谈起了在信上的事儿,“因着自己实在丢不下自己那儿子,不能出去,只好托先生来此。”   “无碍,我们也好久都没出过远门了,这一遭倒是觉得和上海很是不同,出来看看也是好的。”林既明实话实说,虽然刚开始不太愿意,但来了之后感觉还是不错的。   “那就还好,只是两位倒还不忙着,我还是想着虽然这孩子现下很是让人担忧,但是这样的他我还是看了三十多年了,还是想再这样两天,您二位也好在附近玩耍玩耍,有什么事儿就吩咐管家,能办到的绝不推辞。”周老爷倒是不急着办事儿,本来他这事儿也不太麻烦,现在为了玩耍延迟两天对林既明季妤两人无害,就也答应了。   “如此甚好,我那儿子如果能清醒过来,两位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那周老爷看林既明不太严肃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不难办,虽说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但看他这样子还是知道他有些本事的,心里也就舒畅了。   且说那周老爷家的儿子在十几岁时,因着母亲的去世,伤心过度,跑出去掉进水里,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等救过来的时候,下半身瘫痪不能动弹不说,连人也变得痴痴傻傻的,就这么过了二十年。   这两天两人倒是将这附近都完了个大概,季妤本就喜欢到处玩耍,现下有了这种机会,她还不好好放松放松,路上也直念叨林既明是个老古板,这样好的机会,他只是跟着她到处看看,有些什么新奇玩意儿也随她去看,自己在一旁看些本地的植物花草。   季妤喜欢拍照,总还是喜欢拍点自己没见过的什么新奇玩意儿,林既明倒也随她去了,做什么都陪着她,两人也有一年没见面了,说不想是假的,看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活泼,他还是觉得安慰,只是觉得这样下去到不太适合做一位母亲了,不过就这样宠着她也行,养两个小孩子在家也挺好玩的,他愿意。   “既明,快来,这里风景好,快给我拍一张,记得把我拍的美一点儿啊。”林既明来了这么多天,感觉虽然此行事情不难办,但总觉得还是有些怪怪的,想着奇怪的是不是那位管家来着,就被季妤叫给拍照,他只好丢下那些想法,专心给季妤拍照,不然她又得说自己不爱她,不会找她最美的角度拍了,吵的他脑仁疼。   “好了吗?”   “嗯,好了。”林既明越想越觉得奇怪,直觉告诉他此行没那么简单,那位管家说不定也是位有故事的人呢,正蹙着眉想,又被看到更好风景的季妤拉去拍照了。    ☆、怀梦草之晕倒   “既明,你见过信芳和馧儿的孩子了吗?”季妤拍完照和林继明在走回去的路上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闲聊,突然想到去年于信芳就来信说是馧儿有喜了,前些日子也来信说是生了,她倒是特别想去看看呢。   “嗯,这倒是还没有。之前忙着没时间,这不,你回来了又陪着你来这儿了,我和信芳说好了,等我们回去就去看他们的孩子,听说是个小男娃。”林既明说到这儿,将季妤拉的更近了一点,又问:“喜欢小孩子?”   季妤听说是个小男娃,就更喜欢了。话说她家也不知怎的,她这一辈全是女孩子,只有她表婶生了个小男娃,那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平日里可是被大姐姐们宠坏了。   “唔,若是喜欢,那我们生一个好了。”林既明倒是一点儿都不害羞的说出这种话来,本来他就长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季妤看了他的表情都觉得他说这话时一点儿都没有要调戏她的意思。   但饶是季妤平日再大大咧咧,听了这话都会脸红心跳的,忙从他的臂下抽出身来,离他老远,说道:“一点儿都不害臊,你自己生吧。”   她这话倒是弄笑了林既明,本来他一点儿要戏弄她的意思都没有,是她自己想歪了,看她这个样子倒是觉得可爱。   两人一路谈着走回了周府,还是管家开了门,,这次看见他们倒是失了平日里持的那份稳重,看见林既明回来,便急忙对他说:“萧先生,您可回来了,您快帮忙去看看我家少爷吧。”   林既明听这话后,倒也不多问,示意管家带路,直接跟了过去。   季妤虽是不太明白,但还是知道肯定是这家少爷出了什么事儿,倒也不多话,也跟了过去。   “怎么回事儿?”林既明刚被管家领进去房间,就看到周老爷向自己走来,看得出他的确很着急,林既明轻声示意他不要着急,慢慢说。   那管家也站立不安的样子,周老爷直接将林既明拉到他儿子床头,说明他的儿子今日本来还好好的,下午突然就晕了过去,现在都还醒呢。   林既明一听赶紧让管家将房间的窗户都打开,大家都散开,不要将周少爷围住,那样他会更不舒服。   倒还是林既明知道的多些,他心里虽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古板,能力也大,但是也不能随意滥用,所以抽空也去学了一点新兴的医学,他不能否认,这有些知识确实是很实用、很有道理的。   过了没多久,屋子里的闷热散去了一些,管家不知从哪里搬了些冰块放在房间里,整个房间弥漫着凉意,也就几分钟的时间,那周家少爷就醒了。   被林既明说过了不要离得太近,所以那周老爷和管家都不太敢靠近,怕又给弄晕了。离得远远的看他,被林既明说了可以去查看一下之后,两人才靠近些。   “儿子,舒服些了吗?想吃点什么吗?”那周老爷看到自家儿子晕倒,自然是心疼不已,现下醒了自然是百般呵护,嘘寒问暖的。   那周少爷也是懵的,本就不太明事,只说了:“不想吃。”就又闭上了眼。   那管家倒也是真担心自家少爷,等被林既明告知周少爷不会有什么事可以先回去休息了的周老爷走后,他还在屋子里忙东忙西,之后又去厨房里准备第二天早晨的吃食,想是少爷第二天要吃好点,回点儿精气神儿。    ☆、怀梦草之端倪   等着一切都平息之后,季妤将心中的疑惑提了出来。   林既明好笑的看着她,平日里倒是挺聪明的,怎么最近脑筋总是转不过来,摸了摸季妤的脑袋,回答她的问题:“自然是有一些原因的,你有这种感觉也不奇怪,总之真相总是会浮出水面的,等着看就好。”说完让季妤赶紧去睡觉了,已经比较晚了。   季妤听到这话自然觉得不在林既明身边的时候好,自己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不过自己倒是还挺喜欢他管着自己的。   ——————————————————————————   第二天是说好的给周少爷治疗的日子,林既明和季妤起了个大早,用过早饭之后,林既明和那周老爷商量了好一会儿,那周老爷似乎是举棋不定,在屋檐下来回踱步,后来干脆直接去问了管家,和管家在那里商量一会儿,一会儿竟然听到争执的声音。林既明和季妤赶紧跑去查看,那主仆二人看到两人来了,倒是没有再说话。   那管家直来问林既明,“萧先生,难道只有那种法子吗?不能换一个吗?”那样子着急的很,看到林既明和季妤两人更加深了内心的想法。   只是真正的疑问还是要他本人来解答才好。   “刘管家不要着急,你会这么说,自然是周老爷已经跟你说明情况了吧,这个是目前能够治疗你家少爷的最好办法了。”林既明盯着那管家,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正如他所料,这管家和这周家少爷关系匪浅。   “这治疗时间大概只有一年左右,想要完全治好周少爷,只有这样的法子。”林既明也不再安慰那主仆二人,现下确实只有这两种法子,要是有更好的法子他又何尝不想呢,一次能解决的事情他确实不想一年后再跑一趟。   那周老爷和管家听到林既明语气似有些生气,只好应下来。   商定之后,决定午饭后给治。   只是林既明还是想要去试探一下那管家,季妤想要跟着被他给拒绝了。   “刘管家,稍等。”林既明轻声叫住那正招呼着下人收拾碗筷的管家,那管家一听,转过身对着林既明笑着说:“萧先生,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个疑问想要刘管家帮着给解答一番。”林既明搓了搓手,说道。   “什么事儿,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管家好声好气的应下来。   “我想知道刘管家在周家做了多少年了呢?很是好奇呢,能将周家上上下下打理的如此妥帖。”林既明倒是不想直接问出来,那样这位刘管家不仅不会说,倒也是不太符合他的性子。   “嗯,多少年来着,少爷都32岁了,算上今年大概有41年了吧,我是15岁那年来的周家,真是过得快啊,竟41年了。”本来是回答着问题,后来静自己陷入了回忆似的,说着脸上倒是带上了先前没见到过的微笑,给这张苍老坚硬的脸庞增添了一些柔和。   “看的出来刘管家与周少爷感情确实很深了,毕竟是三十多年的陪伴,听说在周老爷出门做生意的时候,都是刘管家陪着周少爷,刘管家会这么关心周少爷倒也是不稀奇啊,您说是吧?”林既明好似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但是他确实想要从这管家脸上看出些什么来才罢休。    ☆、怀梦草之坦白   “是,我没有自己的孩子,与少爷又是每日相处,自然是关心的多了些。”那管家听林既明这么说之后,脸上微露出了些诧异,看了看林既明,但没看出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看起来像是真的只是好奇罢了。   “嗯,刘管家真是尽心了。”林既明也不追问了,看了这刘管家的反应,他更加觉得与自己的猜想八九不离十了,再结合从其他老仆人那里得知的往事,心里也诧异竟被自己发现了这等事情,要是告诉季妤,少不了她的一番追问。   午饭后稍作休息,林既明就给周家少爷治疗了,这治疗本也不难,只是要父母亲中任意一个帮忙,这周少爷生母早在生下周少爷之后就离去了,所以母亲这条路也是走不通的。只是他怀疑这周少爷不像是周老爷所处,要是治疗后没有效果,这不就说明周少爷不是周老爷所处吗?他林既明才不敢干这等破坏人家家庭和睦的人,只得绕弯儿治疗,只是这样治疗会费些神。   须得将另一个完好精气神儿放在周家少爷身体里为他疗养破碎的灵魂,一年后再将其提出来,就可修复周少爷的缺陷。   ——————————————————————————————————   午后,林既明从周少爷房内走出来,只吩咐下人让周少爷好好睡上一觉,又跟周老爷和刘管家嘱咐,待周少爷醒来之后只需像平日一般对待就好,他会和往常的不一样,会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只是好好相处就好。说完就招呼季妤将以及收拾好的行装带上,稍作休息等周少爷醒来再做些说明了解就可以上路了。   虽然早就同周老爷说明了情况,但是这么突然让主仆二人不习惯,毕竟要突然与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相处,还得装出一副亲切的模样,饶是谁都会不太习惯。   在等待周少爷醒来的间隙,那刘管家主动找上了门。“萧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听出是刘管家的声音,林既明知道他总是会来的,所以倒不觉得惊讶,倒是正在休息的季妤听到了觉得有些奇怪,那刘管家来做什么。   “萧先生,先容许我给您致歉。”那管家一进门就来了这么一句。   “无须多礼,我是收了该收的薪金,这算不得什么,刘管家无须这样。”林既明揣着明白装糊涂,倒也不点破。   “不是因着这个,在先生来之前我其实不太同意老爷所说的治疗,毕竟这样的事儿,实在是闻所未闻啊。只是经过与先生的相处,再想想今早上先生问我的话,恕我愚钝知道方才想明白原来先生早已看破,只好来向先生致歉。”那管家说着拱手向林既明鞠了一躬。   “哦?刘管家,我说了什么,倒是让您行这番大礼?”林既明赶紧将那管家扶起,他可看不下去一个看起来和他父母一般年纪长相的人向他做礼。   “先生不必这般,我也不与先生兜圈子了,这事儿本就在老朽的心里藏了三十多年了,现在有人看出来而且不会影响我接下来的生活,其实我是愿意说出来的。我能讲给先生听听吗?”   “看得出来刘管家也是个有些过去的人,既然刘管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讲。”林既明说完示意季妤要听的话就上点茶点,三人坐下后刘管家开始陷入回忆般的叙述那片记忆里的夏天。    ☆、怀梦草之好心   “相宜是在十七岁那年来周家的,那时候老爷二十五,我也只有二十岁罢了。说来也是年少不懂事,相宜倒是没喜欢上老爷。和我倒是情投意合。再者老爷常常出门做生意,后来有了少爷,老爷才经常回家不再出远门,只是相宜在生下孩子之后就离开了。”那管家倒是多的也不多说,只是说出来的话把季妤惊讶到了,吓得手中的桂花糕都掉地上了。   林既明听了倒是不做声响,那管家在喝了一口茶之后又开始说,季妤这次便睁大了眼睛,不再吃点心了,生怕会漏掉些什么,这个样子的她让林既明在心里鄙视了好一会儿。   “孩子是我和相宜的,一直觉得对不起老爷,但是这种事情又没有办法坦白,再者,现在少爷这个样子也没有办法说明,只是这一年少不了思念,不过还是能过去的,毕竟那过去的三十二的思念也是挺过来了的。”刘管家将手中的茶盏捏的紧紧的,林既明也知道那个被他思念了三十二年的人是谁。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人不知道该可怜谁了,本来觉得那周老爷甚是可怜,被绿了这么多年。但现在觉得这刘管家三十多年不能认自己的儿子,自己爱的人也不曾属于自己,倒是心疼他起来。   林既明也实在不忍心这么一个垂垂老矣的人还要忍受分离的苦,但不等管家说完,季妤开了口。   “或许,我可以帮一帮你,你想见他与他母亲的话。”季妤睁大眼睛,眼睛里似乎湿润了,林既明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她又要给他找事儿了,以目示意她不要乱说话、乱承诺。   季妤才不管他呢,这么可怜的人她自然是要帮的,她最是见不得天下有情人不得善终了。   “既明,怀梦草给我,我知道你带来了。”季妤拉了拉林既明的衣袖,仰头在他耳旁轻声说道。   “你,没有,不要任性。”林既明看了季妤一眼,被她的任性给气到了,转头不理她,但是看到那刘管家的一脸哀容在听到季妤的话后变得光彩起来之后,他确实不好意思拒绝了。   “嗯,好吧,我这里有株怀梦草。今日便与你使用,只是一年后我再来为周少爷取出精魂时,就要归还与我了。”林既明将季妤拿出的怀梦草给了刘管家,但想着这草就一株,就这样给他他还确实有点儿不放心。   “多谢萧先生,只是,这草有什么功效,我又如何使用呢”那管家小心翼翼的将被盒子装好的怀梦草收好,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草在生长期时,白天缩在地里,夜晚才露出地面,沐浴着月亮的光华呼吸着夜空的精气。现在被我收好制成干花后,无须那么麻烦,只好好保护就行。怀之可以梦见你想梦见的人。每晚睡觉时怀之于胸口,就行了。”林既明嘱咐了几句,就觉得似乎说了太久了,蹙眉对刘管家说了不能再耽误了,等看了周少爷之后,他们就要赶路了。   在拒绝了周家上上下下的的热情欢送后,两人离开了小镇。    ☆、琐事杂谈   “既明,这次给东西你倒是爽快了不少啊,而且居然没有让那个管家给东西,真是难得。”季妤打趣着林既明,这次确实不像是他的作风。   “我能让他给什么啊,他还有什么、还剩下什么呢?”林既明似乎是不满季妤的语气,斜着横了一眼,这小妮子一年没见,现在真是越发大胆了,连夫君都不放在眼里了,什么话都敢说,虽是这样,但林既明还是放轻了语气,让人听不出一点责怪之辞。   “我们回去吗?”季妤想着好不容易和这个老古董出来一次,一定不要放过这个机会,央求着林既明去苏州玩玩,之前只是自己去,都没有和他去过。   “这次本来就是为了陪你,都少见的让争瓴来管理铺子了,你说我能不陪你玩玩嘛,本就是为了你才答应这个邀约的呀,傻瓜。”林既明看了看季妤,发现她走的一年里人似乎变傻了不少。   “啊,想不到你也会说这么好的话啊,是信芳教你的吧。”季妤没忍住自己的微笑的嘴角,虽然觉得要林既明说出这些甜言蜜语就是为难他,但是真正听到又是另一回事儿,心里甜的很呢。   “没有人教我啊,我虽然不太会说这些话,但是我觉得做得实在是要比说的来得好,只是你们女人好像都挺喜欢甜言蜜语的,为了让你高兴高兴,只好如此了,不过我说为了你来这儿本就是实话,算不得什么好话啊。”林既明摸了摸季妤的头,居然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善于表达自己了,要不然这季妤都快弄得和自己产生间隙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哈哈哈,那我们去苏州,我要去苏州。”季妤一听,好啊,这全由我决定了,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林既明面前有了点选择的权力,还不好好把握,干脆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好,那就去苏州。”林既明对着季妤宠溺的笑笑,说着拉着季妤的手,慢慢朝着车站走去。   ———————————————————————————————————————   “既明,这次我们没有事务要处理吗?就我们两个人吗?我们玩上多少天啊?”季妤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弄得林既明实在招架不住,只好一个个的回答。   “第一,我们没有事务,说了是来陪你玩的,当然不能找事情来打扰。第二,就我们两个人,当然,我们是可以带回去第三个人的。第三,之前就说好陪你玩玩,一直忙不过来,这下你想玩多久都可以。”林既明一本正经的回答季妤的问题,只是说了之后季妤一听却红了脸,虽然嘴上说着他真讨厌,但手上却并未推开他。   “我们去坐船吧,感觉很好玩的样子。”季妤拉了拉林既明的手,看到水边候着的船,就迫不及待的说着。   原谅她吧,实在是没什么机会坐这种江南小船,女人也是有点小情怀的,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坐自然是极好的。   “好,走吧。你喜欢就好。”任由季妤牵着自己走向前去,林既明忽然觉得偶尔这么和季妤出来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只是有点放心不下自己院儿里那些个花儿,但是想到争瓴是个挺靠谱的倒也觉得放心了。   “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去探望一下馧儿和信芳吧,都好久没见了,主要是想见见他们的孩子,肯定很可爱。”季妤坐上船后,靠在林既明身边说道。   “嗯好,本就有这个打算的。”林既明轻轻护住季妤,小小的船,她又爱动,只怕她会摔下去。    ☆、谶花   在苏州也算是玩了大半个月之后,林既明和季妤回到了上海。   只是在回去的时候,并未直接回家,带着给馧儿买的滋养品和小孩子的玩具去了于家。   于家。   “馧儿,你好些了吗?快带我去看看孩子,早就想看看了,肯定很可爱。”一到于家季妤就急不可耐的拉着张馧去看孩子。两人男人也跟了过去,林既明也是想看看   “哇,长得真标志啊,哪里都小小的,鼻子和嘴巴像馧儿,眉眼和下巴像极了信芳啊,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季妤看到那躺在小床上睡着的奶娃娃之后,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小声的说道。   “是男孩子呢。现在才三个月呢,眉眼什么的都还没张开,不过还是很多人和你说的一样,等长大了就看得出来了。”张馧将小孩子的被角掖了掖。   四人不再打扰小孩子睡觉了,出去谈话。   “苏州可是好玩,馧儿怀着孩子那会儿也是吵着想要回去看母亲呢,还偷偷摸了好些眼泪。”发现好友来探望自己实在是开心,只不过也是很久不见季妤了,听说这次是林既明专门带去玩的,倒是觉得他这榆木脑袋也开窍了,倒是稀奇。   “好玩,好玩的很,最主要的是很多好吃的,对吧。”听到信芳这么问,季妤急不可耐的向他分享自己的感受,还确认似的望向林既明。   “是啊,她整天就把那些苏式小糕点给当饭来吃了。”林既明倒是不回答她,只是对着于信芳抱怨了两句。   “哪有,只是真的很精致嘛,而且真的太好吃了,景色又好。既明,等我们老了,就到苏州去养老好吗?”季妤才在反驳林既明的话,就想到其他地方去了,让其他三个人看的是哭笑不得。   “好好,你说了算。”林既明想到早些和她说的要个孩子,现在一想还是可以再等一等的,毕竟那样的话家里就有两个孩子了。   ———————————————————————————————————————在于家呆了一天的样子,看着天色已晚,林既明和季妤也要回家了。   只是刚刚走到花屋门口,就听到了争瓴和人争吵的声音,林既明想着争瓴算的上稳重的,但也来不及多想,赶紧走了进去。   “老板,你看这叫什么事儿啊。”争瓴看到自家老板和老板娘一起回来,被为难的模样一下就摆了出来,本来这大半个月都是很好的,没想到今日老板回来就看到现在这个样子,实在让他觉得自己很倒霉,但是看到老板回来他又觉得自己委屈的很,有人撑腰也是不错的,懒得与这个人多说什么。   “不要急,有什么事儿慢慢说。”说着将行李递给争瓴,看到与争瓴的那个女子,林既明只得过去宽抚,请她坐下之后让争瓴来说明情况。   “怎么回事儿,说吧。”待坐下后林既明示意争瓴说一下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和客人争吵起来,而季妤今天倒是累的不行了,倒也不想再看了,打了两个呵欠,林既明就让她先去休息了。   “是这样的,这位小姐非要寻什么谶花,但是我们这儿没有这种花啊,她非要说有,要我拿出来,可是店里没有,怎么拿呢,所以就争吵了起来。”争瓴真的是委屈的很,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嘛。   “好,我知道了。这样,这位小姐,现在天色已晚,我代我的家仆向您致歉,您要真的有什么急事儿,明儿个请个早,我们卖东西只看缘分与诚意。”林既明虽然觉得争瓴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是看到争瓴受到委屈,他也是十分护犊子的一个人,这个女子长得端庄秀丽的,没想到这么蛮横不讲理,弄得他也很是烦躁,本来只想赶紧回来休息的。    ☆、谶花之请求   “老板,那女子来了。”正在外面打扫的争瓴看到那女子立在屋檐下,将她招呼进铺子坐下之后,赶紧找自家老板,这女子他反正是对付不了,实在难缠又无理取闹。   等自家老板不紧不慢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并示意他说话小声一点时,他就知道自家老板娘还在睡呢。   这里说个他觉得的,自家这位主子实在算不得什么温柔的人,平日里就算对着你感觉是在笑,但是还是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啥的,算得上是一个冷冰冰的主子,不过他确实对大家都挺好的,面冷心热的那种,只有在看到老板娘的时候才会在他眼睛里看到真正的笑意。   “嗯,走吧,去看看。”林既明其实猜到那个女子今天还会再来,其实能做生意他是开心的,本来就是以此为生,只是不想将花屋的秘密泄露出去,现在世道确实不像以前那般安生了。   主仆二人走进大厅,看那女子并不像昨日看到的那样了,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人出来。   这倒是让争瓴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本来想对她不怎么客气的,现在也没好意思这么做了。   “这位小姐,昨日招待不周,只是我听下人说了,您想要的是谶花,那可是传说中才有的奇花,我们这等小店,怎么可能会有的呢。要不您再看看这店里的其他花,这个季节建兰算是开的最好的,放在家里也有很强的观赏性。您看。。。。。。”还没等林既明说完,那女子就打断他,不耐烦的说:“我不是要这些花,我。。。。。。。”但是好似想到了些什么,又停了下来,看了林既明两眼,像是埋怨,但终没有说出口。   此后几天,那女子都锲而不舍的来花屋问有没有,争瓴越发觉得这女子像是有些奇怪,明明一个清清秀秀的女子,天天这么胡搅蛮缠的,确实觉得烦得很。   这位女子连续半个月都来,饶是再怎么迷糊的季妤都看出来林既明根本不想搭理这个女子,最近林既明又在培育他的新花种,才没有心情去管这种事儿,这女子来的实在是蹊跷,又那么反常,主要是没有委托人,不能轻易相信她。   只是她每日早早得来,很晚才去,季妤看的实在是有些不忍,只好去跟林既明求了个情,林既明倒是没有多理她,说了她两句,只叫她不要管这事儿。   季妤没有办法,在和那位女子的谈话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沉默了好一会儿,对着她叹气说是让她明天还来,她会尽量帮她的。   只是季妤晚上求了很久林既明,林既明都不同意,不是不想帮她,只是那花他虽是有,但那花实在是不同于其他的花种,不好养殖,他店里也仅有一株,可不想就这么浪费,那女子看起来还是那般的年纪,实在无须因为一点事情断送自己的年华。   那女子第二天来了之后发现本来说与她的好好的老板娘也低下头不看她,她真的是着急了。   “这位老板,求求您了,我知道前几天我是太激动了,多有冒犯,但是真的是没有办法,求求您了,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那女子看事情没有着落,直接跪在林既明面前,拉着他的袖子苦苦哀求道。   林既明被吓了一跳,他虽是于心不忍,但是那花还从未见过人,他做生意这么多年,那花也只是养着,让他轻易拿出来,可是不易。而且那花本就是逆天道,若是太过分,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实在是太危险。   “你先起来,有什么好好说,不要哭天抢地的,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总是有办法解决的。”林既明示意争瓴将那女子扶起来。   “好好,谢谢老板。”那女子像是得到林既明同意般的,站起来后道谢。   “你先说说,要这花做什么?”林既明有些头疼的坐下,有点后悔说出了那话,不过他也是有私心,他确实还没用过那花,想看看什么效果。最近他和季妤又打算要个孩子,做了这事儿算是积福吧。    ☆、谶花之传说   “先说说吧,你是从哪里听说这谶花的?”林既明拉着季妤坐下后又开始转动手中的扳指,养成习惯后,他已经不容易戒掉这个小动作,虽然这对他这种十年就要搬一次家的人来说实在不是好的,容易被人从小动作里认出,但季妤说这个小动作挺可爱的,他也懒得故意去戒了。   “我是,我是从我一位远方叔父那里听说的,有这么一种花,虽然他说了是传说,但是我总觉得这肯定是真的。”那女子说的激动,他会这么问,那他肯定有了,这半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   “你是听谁说我有的?”林既明看到季妤探来询问的眼神,之示意她等会儿再说。   “是我做事家里的老仆人告诉我您这里可以买到不常见的花,她只是想帮我,并没有恶意,而且只告诉了我一个人。”那女子也是知道这种生意是见不得光的,怕连累到那老妇人,激动的说,还将可怜的眼神探向季妤,希望她能说些好话。   “你在哪家做事?”林既明想到自己的生意也做了这么多年,到底是哪个人他还是要好好问清楚的。   “我在孔家做事。”那女子胆怯的看了林既明一眼,现在的她完全没有了来时的那种跋扈样。   “孔家?嗯,原来是她,都五十年了亏她还记得。”季妤听到这里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五十年前她都还不认识既明了,有点不开心了,也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林既明看到了季妤的小眼神,伸手握住季妤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慰。   “嗯,既然如此,你一定知道这花的奇效和你所要付出的东西吧。”林既明露出那种高深莫测的表情,季妤看到他的表情后,觉得他对她真的挺不错的,至少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看过她,不然肯定肯定都被他吓走了。   “我听我叔父说,这花生于西溟幽海之畔最高的悬崖上,百年一开花,花瓣三分,赤红如血,以此花花瓣服下,可预见他人将遇之祸,故得名谶花。”那女子停顿下来,季妤先前的疑问被解答了。   林既明发现不用自己开口给季妤解释,示意那女子继续。   但那女子只知道这可以解决她的困难,其余的她真的是不知道了,这么跟林既明说了之后,他似是很无话可说的盯了他好几眼,最后转向季妤,倒是给这屋内的三个人都解释了一遍。   “谶花,一语成谶。反之,花灭人生。谶花从来不说谎话,她能准确说出一个人将要遇到的灾祸。但是凡事都有两面。她能看见一个人的生命还剩下多少。打个比方,当她诚实地告诉一个人,你只能活十年或者只能活三天时,那这个事实真是神都无法改变的。可是,如果她说谎,告诉对方,你还可以再活五十年,如此,对方的生命便会被改写,他真的可以再活五十年。”林既明虽然没有使用过这花,当然他其实是想看到这花幻化人形的,但是这风险太大了,而且时间太长。    ☆、谶花之过去   林既明看到屋内的三双大眼睛转也不转的盯着自己实在觉得还是继续说下去的好:“但,作为一种违背本性的惩戒,说了这种谎话的谶花,会掉落一部分花瓣。应在谶花本体上。也就是说她会掉一块血肉。她替别人延长的寿命越多,她的血肉就会掉的越多,直到一块不剩,烟消云散。所以,自古以来想得到谶花的术师,一部分想用它的花瓣制成害人的诅咒,另一部分,是想用它的花瓣制成延年益寿的良药。故,此花,乃是不祥之物。谶花花瓣片片可做咒。可惜谶花存世太少,成人形的就更少了。”   看到那女子露出失望的表情,他示意她说出来她的疑惑。   “老板,那是不是这花不化人形就不能有功效呢?”女子搓了搓手,她真希望不是她想的这样。   “你是这么觉得的?”林既明有点惊讶她竟觉得这花必须要幻化人形才有用,早知道就说虽有这花,但未化人形就好了,免得他还冒那么大的风险。   “难得不是这样吗?”那女子有些不解的问。   “其实不然,这花未化人形还是有用的,只是浪费了些。”林既明也懒得再打趣她了,免得季妤又会说自己是个完全不懂世间疾苦的大少爷了。   “那真是太好了。”直接惊呼了出来,本来听这老板这么说,她有些失望的。   林既明看她这么高兴,其实他也知道这些个凡世人生老病死的苦,实在有些忍不住说:“你用不着这么快高兴,你得先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丑话说在前头,这花我其实也是第一次用,保不准会出什么岔子,你可要仔仔细细的说,至于酬劳我会让争瓴等会儿和你商量的。”   “嗯。”这女子说到这儿倒是有些沉默了。   其余三人知道将伤疤拉出来给人看实在有些痛苦,但是只有说出来才能帮她,所以只是静静等她平复。   “是我家乡的一个姑娘,我和她是好友,从小到大的那种,她患了病,快死了。”那女子倒是没有让三人等多久就说出来了。   屋内的人都没有说什么话,只等着她的下文。   “她与我两小无猜,她与我们都不同,她从小就长得极美,是真的很美的那种,就像传说中的狐狸精,会会吸人精魄的那种。”本来是个悲伤的故事,被她这么一比喻,三个人都有些不知道是保持凝重还是该笑了。   “乡里的人大多都外出做事了,就像我和我弟弟一般;其实我和她会那么要好,有部分原因是因着她和我弟弟有着婚约。只是谁也想不到,她去做事的时候起了不一样的心思,长得那么美好像被人惦记就不是别人的错似的,只是这也怪她,是她看了那样的生活,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季妤在心里想着,原来还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而背弃先前的一切的女人,然后命运又狠狠的敲了她一下,给了个教训。   “她很快做了那家人老爷的小妾,只是她运气实在太差,在怀着孩子的时候,那老爷死了。当家主母本来就看不惯她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还留着她,打了孩子后直接卖到窑子里去了,她也在里面染了病,被人丢了出来。我那弟弟也是,就把她带回来了,家里虽少不了闲言碎语,但是回来之后的她其实真的变了不少,安分的很。现在病得实在不行,我想着现在这个状况还是不错的,她改了,我们家也能接受她,老板,这事儿那花能帮吗?”那女子只是娓娓道来,没有多的修饰,只是像是聊家常般的说了出来,虽然她看起来是跋扈了点,但不否认她和她的家人都是好人。    ☆、谶花之救赎   “是有办法,只是你确定你。。。。。。”听到这女子的叙述,他实在觉得她故事中的女子不算个什么好姑娘,不值得她付出那么多。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我愿意,我那傻弟弟就是喜欢她,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好,既然你想好了,那你找个时间把她带来吧,我也好准备准备。”林既明说着就让那女子去大厅等会儿。   说着他想着给争瓴说怎么和她说报酬的事儿,季妤听到说要谈这事儿,凑过来问林既明准备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老样子呗。最多等她过去的时候让她不会那么痛苦就好了,你又想干嘛。”林既明看到季妤过来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她的善心又发了吧,就不应该让她过来听的,要不然自己这个生意只有失败的结果。   “我在想,她这么好,没必要吧,我们帮她一把嘛,不然一个好好的家庭就碎了。”季妤看出来林既明不太愿意,所以她扯了扯林既明的袖子,开始撒起娇来。   就知道她会这样,林既明实在是后悔得很,早知道还让她在老家多待会儿,回来就知道添乱。   但是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这女子其实人真的不错,要是就这么被噬了,他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他今天的好事可是做的太多了,就当给他们的孩子积福了,说着就拍拍季妤拉着他袖子的手,说道:“我知道了。”   “我们店里还缺个打杂奉茶的对吧,既然你要留下她来,那肯定还是要收取点什么,正好,让她来店里做事儿吧。”林既明说着说着又起了点小心思,盯着争瓴不说话。   “那老板,就这么去跟她说吗?实在是太好心了吧,这花珍贵极了,连老板娘都没见过就要给她用了啊。”争瓴听老板这么说,有点别扭,但是他也觉得这女子要是真的被噬了,确实是不值当的,但是看到自家老板用那种眼神打量自己,就浑身不自在。   林既明看了他好一会儿,说道:“争瓴你也来花屋做了十年了,今年也有二十三岁了吧。”   “是的,十三岁那年跟着老板的,今年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争瓴看着老板,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个。   “我也不是这么无趣之人,就是你老板娘觉着这女子品行吧还不错,看你年纪也是不小了,该讨媳妇了,我们呢就打算着让这女子来店里做工的话你们培养一下感情,说不定还能给讨套一门媳妇。”林既明实在是不大好意思跟争瓴这么说,一个大男人来讲这些实在是有失风度。   “啊?我才不要,她那么跋扈,我才不要呢,我会去跟她说让她来做工的,只是老板你让老板娘别撮合我和她呀。”争瓴虽然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了,但是此前的二十多年能有这样和女子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这老板的一句话硬是让一个大男人羞红了脸。   “好好好,那我不打趣你了,你去给她说吧。”争瓴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现在他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有这么一个契机倒是不错,只是他确实觉得两个男子谈论这些话题臊的很,也不再纠缠。    ☆、谶花之。。   那女子好几天没来,想着是去接那弟媳了,花屋这几天倒还算是平静,没有什么大的单子,但很让人觉得放心。   三天后。   “瓴小哥,能叫你家老板出来吗?”那女子扶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形略显单薄,虽是憔悴但脸上五官精致,唇上的那抹红润在微微有点苍白的脸上显得醒目而突出。她的两颊深深地陷进去,看起来觉得本应该灵动飞扬的眸子在此时仿佛成了两个黑洞,嘴角微微蠕动,急促地呼吸着。   争瓴一看便知道这就是那个要用花的女子,将两人请进门后嘱咐两人坐下自己便去叫老板了。走去的路上心里也在嘀咕,这女子确实很好看,自家老板娘也好看,只不过和她不是一个风格,但是想到她的为人便觉得这皮囊是有些糟蹋了。   林既明本在内厅给季妤讲自己这一年来遇到的有趣事儿,争瓴便来通报说那女子带着弟媳来了。   一行人走到大厅,一瞬的都被那女子吸引住了目光,心中都惊叹实在有些病中西子的风味。连季妤都不例外,觉得这女子实在是有些不一样的味道,难怪会这么招人喜欢。   那女子看到三个人都盯着自己看,虽是觉得自己的身世被人知道不太光彩,但是为了治病还是只有受着,想到自己的好姐妹还要在这里做工,她也没想法、没力气言语什么,只是被人盯着有些诧异,所以有些激动,想扯出一个微笑,但是又觉得心中苦涩难耐。   三人看那女子抬头,忽然,她的眼睛略略动了一下,费力牵动嘴角,从喉咙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   她似乎想说话,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   旁的女子看她实在难耐,望了望林既明,林既明马上会意过来,伸手拍了拍争瓴让人把带进内厅。   ———————————————————————————————————————那女子在内室坐好,见刚才那面容姣好的一对男女走了进来,虽说有些害怕,但她还是在心里告诉自己要镇定,只是治个病而已。   季妤其实也是进来想看看这传闻中的谶花是个什么样子,这几天磨了既明好久,他都不拿出来,弄得她都和他冷战了好几天,陪着笑又是哄了好几天好说歹说才消了气,也顺便过来看看这东西怎么救人的。   “既明,花呢,你快拿出来。”季妤看林既明并没有要去拿什么东西的意思,拉着林既明的手撒娇。   “急什么,做事最是急躁不得。”林既明对自己这个小妻子很是不解,平日里做事还是挺让人放心的,不然他也不会让她去杭州做个一年的事儿,但只要遇到自己感兴趣的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实在让他没有办法。   “乖乖等着,我去拿花。”看到季妤想要跟着去,林既明只好让她乖乖等着,有她跟着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好,但是你快点儿。”季妤坐的端端正正,想着要看到那个奇异的、传说中才存在的花,心里按捺不住的激动,小手捏的紧紧的。   那女子听了两人的对话,再回想起之前那个叔父说的花,自然想到是可以治自己病的花,其实她也是非常好奇的,是什么样的花可以许愿可以治病呢,听说甚至能够让人死而复生。    ☆、衔接   等林既明将那盆花端出来时,两人的目光都被那盆花给吸引住了,一朵花开的很盛,花瓣是纯白的,屋内没有风但却在微微抖动着,林既明曾说这花一年四季都处花期,所以一年四季都很美。一朵硕大的花顶在细小的树枝上,虽是感觉有些孱弱,但是那枝丫并没有一丝承受不住的感觉。   林既明将花放在桌子上,在两人的注视下净了手,轻轻扯下一瓣谶花花瓣,那花便在三人的注视下抖动了起来,像是一个人受了巨大的痛苦,整个身子都在不停的摇摆,但一片叶子花瓣也没被抖动下来,季妤和那女子简直看呆了,虽已经听说那谶花是会幻化成人的,但是亲眼看到这一幕,总还是有些渗人的。   “别怕。”林既明轻抚了一下那花瓣,说了句话,那花竟像是能听懂的样子,在林既明说了那花之后居然就不再抖动了,恢复了平静。   两个人简直看呆了,直到林既明将那花放在那女子眉心,两人才回过神来。   林既明嘴中念念有词,手中的花瓣在他的手中慢慢的变成一缕缕的烟,等林既明睁开眼念完,那烟便钻入了那女子的脑袋中,看到这一幕的季妤也有些惊讶,虽说她也是见过很多次这种做法的场景了,但是还是觉得这场景比之于之前那些,真是太美了,可能这花本就是美的惊人吧,难道有蛊惑人心的作用?   而那女子在那一缕缕烟进入脑袋中后,便晕了过去,季妤看到赶紧伸手扶住她。   “先扶她进去休息一下,等个两三刻钟就能醒过来了。”林既明将那盆花放回去之后,拉着还疑惑的季妤走出去对着外面已经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说道。   争瓴和那女子回过神来,听到这话赶紧跑进去看了看,将那女子安置好。   三刻钟过去后,那女子清醒了,将人带回去后,那姑娘便说第二天就来做事,林既明倒是没有拒绝,毕竟他觉得自己还是亏大了,略带了些幽怨的眼神看向季妤。   ———————————————————————————————————————.脚下是青灰石砖,四周每隔几步远都是参天古木。这座寺院到处都透露了古朴的气息,沧桑索穆。身处其中,似乎也随着历史的年轮沉淀了。   在这里,众生平等。一切周身的杂物和困锁似乎都归入了尘埃。   绕过了主院和各个寺院。道灵小和尚帯着她来到后山。有几处清幽的小院静静的矗立在半山环之间,清幽清静,几乎与山融为一体。   四周种植着绿竹疏桐,环境极为清雅怡人,风吹过树叶发出的轻微声响,细钿   碎碎的抚慰着心中的躁动。   虽是在寺院这么朴素的地方,但那小和尚带她去的地方可是不一样,隐在竹林深处有一间屋子,“听水阁”,倒是同整个寺院的氛围完全不同。   摆设也是她完全想象不到的,怕是这是整个寺庙里除了正殿金身外最豪奢的地方了吧。   大的紫檀木大床简单地雕了兰花,敔发出檀木特有的香味,淡紫色的薄被放在床上有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冰泉气息。   四周都收拾的很干净,家具一律是檀木打造,放置着简单而价值不菲的摆设点   缀,处处透着大方典雅的气息。   虽是感觉和寺院不一样,但是又觉得一样。    ☆、逃亡   原来这女子名为原樛灵,是附近城内原府的千金,只是因着她父亲原礼治得罪了朝中权贵,被奸臣弹劾说是有不臣之心,被抄家之后,一家老小不是死的死伤的伤就是被流放,年轻一些的女子被拉去做奴役,老的小的就被直接斩首,这位原小姐是在被送进宫内的时候逃出来的,只是下人们不敢上报,也就没有引起轩然大波。本来朝中现下也不安生,这种小事情也没有人去琢磨,她也就还算保的自己这条命。   她虽说是逃出来了,但一个女子身无分文,又饥又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实在是窘迫的可以,已经在城外小路走了两天的原樛灵终于因体力不支倒下了。   当她醒来,就觉得全身都像是散架了似的,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并不是在那条小路上,自己像是在什么客栈的屋子内,这么一发现可把原樛灵给吓坏了,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然后给抓起来回京了。   这么一想,她害怕的赶紧从床上跳下来躲到了衣柜里,她实在不想再去过那样的日子,躲在衣柜里的她吓得直发抖。   在外面的靖远听到了屋内的动静,没有敢直接进来,只是静静听了一会儿还有没有其他动静之后发现没有声音了,以为那位女子发生看什么意外,在门外的他有些焦急,只好轻轻敲门,说道:“这位姑娘,有发生什么事儿吗?”   等了好一会儿发现没有什么声音,张靖远倒真以为里面那位出了什么事儿,敲了敲门说了句:“这位姑娘,靖远觉得不太放心,失礼了。”   原樛灵听这响动觉得他是要进来了,赶紧出声示意她没事儿不用进来,张靖远一听她没事儿,倒是没有想推开门了,只是轻声问道:“这位姑娘,可休息好了,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原樛灵听他这么一说,才发觉自己身上有伤的地方都被包扎了起来,脸有些泛红,出声问道:“你是谁?是你救了我?”   “嗯,出城时遇到姑娘昏倒在地,举手之劳,不知姑娘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也好再叫郎中来瞧瞧。”张靖远想着这姑娘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提防他,倒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只询问了等会儿到了饭点是她自己下楼吃还是端到房内吃。   原樛灵自然不敢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虽是麻烦了这位一点儿,但是还是很不好意思的麻烦他端到房内。   “咚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原樛灵的思绪,“姑娘,我断了饭菜来,我可以进来吗?”张靖远蹲着饭菜侯在门外。   “啊,请进。” 原樛灵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慌张的移到门口,她也想了一早上了,这位男子听起来声音挺年轻的,想着这位恩人会是什么模样呢?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轻轻的拉开了门,将头垂的低低的,给张靖远移开了一条道。   待张靖远将饭菜放到桌上后,回头招呼原樛灵用饭,在看到那张脸有些惊讶,本来第一次见还有些狼狈的脸因修养而得到了呵护,现在看上去精神好多了,本来就长得不错,原樛灵又因着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竟是如此俊美,想着他的善举,不禁红了脸,看上去更是灵动了。    ☆、。。。。   看到原樛灵,张靖远倒是显得从善自如了许多。   “我想着小姐大病初愈,还是清淡点好,叫小二准备了点粥和小菜,小姐请用吧。”张靖远表现的很是让人舒服。   原樛灵有些窘迫,她不知这位男子的一切,虽是恩人,但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多谢。敢问恩人尊姓?”虽是难为情,但是原樛灵还是知道点礼数的,问了张靖远的姓氏。   “姑娘不必多礼,只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看见了自然是要帮的,在下张靖远。”张靖远虽觉得这女子是奇怪了些,虽然有许多疑问,但还是没有失礼问出口,等到有机会再问吧,让她先用饭的好。   张靖远也是不得已要询问一点关于这姑娘的事情,自己也是有事,不能这么带着一位姑娘,对她也不是很好。   饭毕之后两人谈论了很久,原樛灵将自己的遭遇讲给了张靖远听,因着她有病所以将她带回了城内,虽然现在不是很太平,但是又因着不太安稳的现状,倒没有什么人注意她。   张靖远想着怎么安置这位姑娘,想着自己虽然想帮她,但是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孤男寡女的不好这样一直相处下去,而且自己本来就是为了去城外的法云寺出家的,出家人慈悲为怀,实在不好如此撇下她,只好带着她一起上路。   一路上张靖远跟原樛灵说明了自己要去法云寺出家的事情,“在寺院居住对女子虽是不便,但我已经修书给主持说明情况,会单独安置居所给原姑娘的,请一切放心。等到局势安稳,原姑娘再去寻自己的家人也好。”张靖远颇为体贴的说,听到这些的原樛灵本应该感到十分安慰,毕竟这位张公子实在是位好人,但在知道他是要去出家的时候,心里颇不是滋味。   赶了两天的路,二人到了法云寺。   法云寺在山岚深浓的山顶上,气魄恢宏的庙宇盖得古色古香,庄严肃穆。远眺法云寺,它高踞于险峻突起的孤峰之上,与旁的几座大山隔江对峙,近看法云寺又犹如一只展翅的凤凰。   这座古老的寺庙掩映在几棵苍劲的银杏树下。   进入寺院,一派幽静、肃穆气氛;古木参天,松柏森森,秀竹郁郁,显出一种佛家的大气悠远之感,虽是景色醉人,但是原樛灵此地是佛家之地,心中倒也不禁多了些敬畏之心。   两人一同去见了主持,张靖远 向主持详细说了原樛灵的事情,主持也为樛灵感到不平,很爽快的将本来给那些常在在法云寺施善的贵人住的别院腾给了原樛灵住,一是因着是位女子要避嫌,而是实在觉得她可怜。而张靖远因着主持在一次张家举办的法事中两人结识,主持深感张靖远的佛法慧根,而张靖远从小就对佛法之事十分向往,自然两人一拍即合,张靖远答应在与双亲商议后去法云寺修行,主持也十分期待张靖远的到来。   张靖远和主持说好第二天进行剃度仪式,所以晚上他去看了原樛灵,问了她的情况,嘱咐她关于寺庙的各种事情,让她若是又困难,可以来找他帮忙。   两人说着,原樛灵提议到院子里走走,花寺的院子比较小,更显得院中的几棵菩提树硕大无比。虽然己是深秋了,但它们还是那么挺拔苍翠。   “张公子,您就这么出家,家里没有阻拦吗?”原樛灵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问了出口。   “家里都是信佛的,双亲没有阻拦,家里兄弟多,到不至于阻拦,还是同意的。”张靖远说着倒是觉得自己的父母亲很是开明的。   “哦,这样倒是甚好。”原樛灵听到了这话,倒是连院子里的景都不想赏了,心里堵的实在不太舒服,就告诉张靖远自己想要回去休息了。    ☆、。。。。。   第二天,虽说原樛灵是收到主持的照顾到法云寺避难的,但剃度这种事一个女子还是不能在场的,所以原樛灵一直都还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在送斋饭的小师傅口中得知,张靖远的剃度很顺利,主持也给了他法号“知空”,樛灵一早上在屋内待得有些无聊,在小师傅送饭时问了“知空”午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他吗。   得知“知空”午后还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打扫大殿,就让他带话说自己午后去大殿找他。   午后。   樛灵一进大殿就看见拿着帕子擦桌子的靖远,虽然他有了法号,但是她还是叫惯了他原来的名字。   “靖远。”樛灵看到靖远有些开心,轻快的走到了靖远身边,张靖远一看是她,想到慧远师兄的嘱咐,他有点踟蹰,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的话说不出口。   “你怎么啦?靖远。”樛灵看到他有些纠结的神情,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困难事儿。   “樛灵姑娘,我现在已经是佛下弟子,而且有了法号“知空”,您以后还是叫我知空吧。”显然他虽觉得叫俗名没什么,但是寺院有寺院的规矩,凡世种种都应抛弃在脑后,出家人虽以慈悲为怀,但是这点还是应该做到的。   只是他还有说不出口的事情,现在他不像以前的那个他了,以前他没有出家时两人说点什么话倒还好,现在已经坠入空门,就不应和女子有如此的牵绊,虽是好心,但是免不了闲话,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樛灵姑娘,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麻烦?”张靖远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算了,要是樛灵姑娘真的有事情,这么说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没有什么事儿,知空,我知道我是应该与你保持距离的,但是我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只好来找你。” 樛灵虽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欲言又止,但是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声。   “啊,好吧,寺庙确实有些无聊了。”张靖远有些被人看破的窘迫,实在不好意思让一个女子这样知道,虽是知道樛灵聪慧,但是这种聪慧实在让人不太好意思。   一种奇妙的氛围在两人中萦绕着,张靖远抠了抠脑袋,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状况,以前在家虽是有接触过丫鬟什么的,但是没有这样的感觉。   “其实我来这里是想让你跟主持说一下,我这么在这里住实在不太好意思,我平日里的针线活做的还算不错,要不大家有什么缝缝补补都可以拿来给我,我闲着也是闲着。”樛灵本来是想和靖远谈谈的,只是没想到现在状况让人尴尬,她突然想到这么一说,也不让现在的自己显得太傻。   张靖远这么一听,心里实在是松了一了口气,想着樛灵还是挺热心的,当下就说是回去就给主持禀告一声,先谢谢她了,在这里暂住是委屈她了。   “哪里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在这里实在是麻烦了,还要人专门给送饭食,实在是不好意思。”本来想着自己还是有一点厨艺的,但是想着一个寺庙的素食自己也掌握不好,也就不多事儿了。    ☆、优昙婆罗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樛灵虽然是无聊,但索性帮着寺院里做些事情,倒还是这么过下去了。   只是有一天靖远来找自己,她高兴极了,平日里靖远实在是来看她的次少的可怜,今日倒是主动来看她了。   “樛灵姑娘,我。。。。。。”靖远虽是在俗世呆了那么久,但是总还是一个温吞吞的性子,想要改变实在是太难了。   “知空,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樛灵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了,他一觉得为难就是说不出话了,一点儿都不难猜。   在这一点儿上实在是有些引人发笑,但是想到心里隐隐的不安,她倒是笑不太出来。   “樛灵姑娘,前几天有几位施主来寺院,他们是要到北方去做生意,正好去你母亲那里很近,我们想着他们可以顺路捎上你,那里面也是有女子的,今日就是来问你你愿意吗?我们也好去问问。”张靖远稍有些为难的问道,这话其实是有些伤人的,但是确实樛灵在寺庙里住的时间有些长了,一个寺庙总住着一位女子实在不是什么妙事,还会招来闲言碎语,惹得佛门不太清净。   “知空,我明白的,要是他们不嫌麻烦,我是没什么的,我在寺院住的时间确实太长了,要是能找到母亲,我是愿意去的。”樛灵听了张靖远的话心里好似空了一截,她早应该知道的,就应该是这样的结局的,她实在不该有什么幻想的。   “既然如此,我便去向师傅禀报一声,也好与那些施主们商量。”张靖远心里也不是滋味,之前是自己说要帮她的,现在却要她离开,实在是让他很难做,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商议三日后启程,樛灵一一向寺庙里的老老小小告别。   走的那天,张靖远本来是有早课要做的,但是做了就赶不上送樛灵了,主持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让他去送她,早课回来再做,但仅此一次。   送走了樛灵日子还是平淡的继续着,只是送去的信没有回应,让靖远有些担心,一月后他的担心倒真的应验了,走的那一对人在路上遇到了山难,几乎全部丧命,想到樛灵可能已经,他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主持知道了事情始末也是有些自责的,他嘱咐知空给那一行人念些经超度超度,实在是时运不济。   知空实在是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受,樛灵要留在寺庙那时他很欢喜,听师兄们调侃自己与她他是有些发怒的,让他们不要这样说,要尊重她;在送走她时非常难过,在收不到回信时很担心,在听说一行人遇难时悔恨盈满了心。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知空也做了法云寺的主持。   一大早,花屋就迎来了一个搬新铺的第一个客人。   “这位夫人,有什么想要的吗?”林既明打发了新婚的争瓴夫妇去游玩,现在这等闲事还是只有自己亲力亲为了。   “老板,这儿有优昙婆罗吗?我想要送人的。”这位夫人大概看起来三十出头,一身服饰妆容都十分尊贵,说话做事都让人不自觉的尊敬起来,林既明听这话,也知道这夫人是有讲究之人。   也问了她一句:“夫人的朋友是佛家人?”   “是的。是于先生让我来这里的,原在上海住了许久,最近回到京城,想要去拜访一下老朋友,带点东西给他,正好有想要的,于先生就告诉了我您的地址。”原樛灵也不说多的,道出了是于信芳让来了,林既明倒也放心了。   “既然夫人来此,自然知道这优昙婆罗是极为珍贵的,虽然我的铺子里有优昙婆罗,因为是树种花,而且不易成活,这也是极其珍贵的,您知道吧?”这话中的意思是难道你要把我的树直接给我搬走吗。   原樛灵一听这话,确实如传闻那样,这花确实是难以拿走,只是要是能让他看一眼也好,便问:“现在老板店内的优昙婆罗开花了吗?”    ☆、重逢   “没有吧,这树也是很有点年头了,这不才从上海移过来,应该是不会开花的。”林既明这么说着,本想着这位夫人这么听他说应该会放弃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带他来看好了,这树他还没有见过。”原樛灵虽是听林既明这么说,但是心里一点儿都没放弃这花的样子,拉着手中的手帕道。   “只是,这花也不是谁都能看的,来了也不一定能看到开花,你是要知道的。”林既明有点觉得这夫人有些执拗了。   “老板,实在对不起,希望能让我带他来看看,他修行一生没有见过这花,要是能看到也算此生修行不废了,我和他也不算。。。。。。”林既明听到这儿像是体会到了什么,想了一会儿。   他忽然说道:“你既然是信芳让来的,自然也是知道我这里是怎么运作的。”   “那是自然。”说着,沉默了好一会儿,又说道:“等我带他来了您就知道了。”   林既明虽然不太喜欢太聪明的女人,但是这夫人倒是真让他觉得有些好奇了,商议了哪一天来。   原樛灵回京第一件事是去花屋,第二件事儿就是去法云寺见靖远,不,现在是知空大师了。   ———————————————————————————————————————“师傅,有一位夫人在院外说是要见您,有事需要您指点,说是姓“原”,您看。。。。。。”一位小童子跑进住持的屋内对着正在看佛经的知空说。   岁月并没有带走他眉间的那份忧愁,在听到是姓原后,有些怔,但随即就恢复了,还是那个知空大师。   “带去大厅,我等会儿就来。”靖远倒是不忘记这些年,能帮就帮这些凡世的苦,能开点一点一些是一些。   在踏进大厅看到那个身影时,好像与二十年前那个背影重合了,知空以为是自己花了眼,怔了一会儿马上就反应过来,走到原樛灵身后,合上手弯腰做礼说道:“原施主远道而来,不知找贫僧所为何事?”   听到这话的原樛灵转过身来,在两眼交汇的一瞬间,两人都怔了。   他老了,但是看起来睿智了不少。   见她容光娇艳,用风韵犹存来形容未免污蔑了这春葱般鲜嫩的容颜,倒不如说时光早早放过了这美丽的女子,二十年的风雨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你。。。。。。”   “你。。。。。。”   两人开口都停顿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联系自己;她想知道这二十年发生了什么让他眉头染上了忧愁。   相顾无言,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对方。   “我回来的时候,去过一个花屋,那里有个东西你一定喜欢,要随我去看看吗?”原樛灵开口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氛围。   “自然是好的。”看的久了,低头不再看她,知空轻声的说。   天色已晚,原樛灵就住在了寺庙里,还是以前那个屋子,摆设全没有变,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回来,为什么还要来找他,而他又为什么会答应。   但这一切她都不想再想了,也不敢往下想。    ☆、。。。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出发去了花屋,一路无言。   花屋早就开门了。   林既明在看到那天那个夫人与一位大师模样的中年男子一起出现在店门外时,心里已经猜了了个大概。   “请进。”并不需要多的语言,看到那两人没有互动就知道又是一段痴女怨男等等的故事,直接带两人去了院子里看那优昙婆罗。   只是当三人走到院子连廊时,看到满院被风吹来的优昙花时,三人都惊呆了。   知空呆了,只在传说中出现的花,竟在此地此时见到了,“这是,优昙婆罗?”   没有人回答,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就是。   林既明也识趣的走开了,这故事也无需再听了,这值了,多少年没见过优昙婆罗开花了,上一次以及记不清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   冬天也快到了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